第10章(第2/3頁)

“你們不說她姓溫,難道不是你們騙朕?”戚延冷漠打斷。

“我又何曾說過她不姓溫。”

“跟朕玩文字遊戲是麽?呵,母後好手段,朕可說不過您,我父皇也說不過您。”

“你——”

太後怒火攻心,捂住心口不停喘息。

托著禦膳的宮人只願深深埋下頭,化作空氣最好,哪怕是滾燙湯羹灑在顫抖的雙手上,也不敢發出絲毫動靜。

只有許嬤雖被帝王怒氣震懾,到底也敢為太後說上兩句。

“太後旅途奔波,犯了胃疾。皇上可還記得天佑十九年,您被黑衣人刺殺,太後不顧危險策馬尋您,馬背太過顛簸而犯下胃疾,留了這病根。”

“你可折煞朕了,母後這一身好騎術可是師承恭德王。恭德王殉國那年,母後策馬沖出城門,那速度之快,明明是那時犯下的胃疾,可別扯到朕身上。”

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令太後難止羞怒,泛紅的鳳目也是痛惜,揚手就要扇下巴掌。

戚延也不躲,就這般恣意勾著薄唇直視太後,等她這巴掌。他昂著長頸的不屈不懼之態,好像是在等著看誰更理虧般。

太後終是顫抖地收回手,胃痛難忍,又聽得龍椅上一句:“況且您疼成這樣,也不是為了朕,是為了皇後。誰叫您同她親得跟親生母女似的,這麽著急回來維護她。”

滿殿宮人早已在戚延說出恭德王那句時,便被許嬤與吉祥遣退。

殿上靜得落針可聞。

太後注視戚延良久,雍華面容盡是疲態。

闃然死寂的刹那,仿若是漫長經年的歲月。

她終是沒有再扯前程往事,沉聲道:“皇後沒有錯,更沒有廢後的理由。哀家在位一日,大盛的皇後只能是溫夏,就算是天子之令也做不得數。”

華貴婦人鬢發微亂,也明明有著長途跋涉的疲憊,周身氣場卻不容進犯,儼然母親拼盡全力維護自己的子女。

戚延終於被這樣的感情刺痛雙目,周身氣場越發的冷。

他一步步邁下禦階。

許嬤忽懼他周身暴戾的氣場,微微顫抖地上前擋在太後身前。

太後擡手拍了拍許嬤肩膀:“退下吧。”

許嬤仍想留下,終是被太後懿旨趕退出殿。

看殿上詭異死寂般的氣氛,吉祥也哆哆嗦嗦地退出大殿。

戚延停在太後身前。

年輪的遞增,他頎長高大,這樣挺拔威武,早已壓過太後身量。也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需要太後,需要輔臣保護的新帝。

“母後在說什麽,再說一遍。”

是啊,明明他才是這天下之主,又怎容許世間有人說這樣違逆的話,駁逆帝王的權力。

太後直視戚延:“你父皇駕崩時,幾個親王與你那幾個兄弟都在爭這把龍椅,是恭德王力挽狂瀾,讓你安安穩穩坐在這張龍椅上。”

“朕沒有繼位聖旨嗎?如果沒有他,朕就坐不穩這皇位了?”

“你父皇生病那三年,朝中各局勢力早已爭先勾結,你真以為僅憑聖旨就能坐穩這把龍椅?”

“那朕也不要逆臣的保護,不要狼子野心的溫立璋!”

戚延狠狠拂袖,玄色寬袖淩空劃出極快的弧度,冬夜空氣蕭殺森寒。

“若讓你父皇知曉你是這般——”

“別提我父皇。”

戚延冷喝打斷,緊盯太後,漆黑星目好似痛苦,也似無盡的怒火:“你有什麽資格提我父皇,有什麽資格在去懷州後去了朔城?也有什麽資格在我面前提及那個姓溫的?”

太後愕然失魂,揚起手就想像上一次他們這樣爭吵時,她給過戚延一耳光,想復現抑制不住的痛苦在這只手掌下流瀉。

可白皙手掌終究顫抖地,無力地垂落下來。

她垂下眼睫。

四十八年的人生,卻已經嘗盡人間百苦。

走過大半生,竟仍學不會放下心中未平之痛。

她不再張口。

“胃痛了就去用膳,就去喝藥,別來朕的宮殿找不痛快。您知道的,我戚延一身逆骨,不會讓您好受,就去巴著你那個比親女兒還親的溫夏吧。”

殿上闃寂無聲。

許久之後,太後深睨一眼戚延,轉身走向殿門。

帝王懶恣的聲音回響在殿中:“大盛不會留一個瞎子當皇後,她要是好不了,朕那日在朝堂上的話就言出必行。”

太後停下腳步,並未回身:“夏夏若是好不了,那哀家就做她的眼睛。哀家在一日,她就是皇後,誰都別想撼動。”

殿中只剩戚延。

案上的白玉茶盞瑩潤溫厚,卻被這只青筋暴起的手掌緊握在掌心,最終迸裂成碎片,摻著幾滴鮮紅血液掉落一地。

戚延目視長空,闔上雙眸。

父皇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那些慈愛,那些偏寵都這樣清晰。

還有陌生的、手握兵權的男人,擁著他的母後。也是這樣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