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2/4頁)
戚延默望著長案,未將目光落在她身上:“害你被劫都是因我,如今的局勢,燕國比北地安全。待你養好身體,我就命人送你回燕國,不會再困住你。”
溫夏張了張唇,沒有說出她與霍止舟之間已經不會再有交集了。為了不讓三哥哥分心,她連溫斯來也沒有告訴。
她只說:“你是因我受傷,待你養好龍體再說吧。”
戚延很是意外地擡頭看她,目光動容,卻很快斂下,害怕再有奢望。
溫夏問:“你今日好些了嗎?”
他說好多了。
他說這話時,鬢角的汗更多。
看他這般落魄,溫夏有些不忍。
她問:“為何你方才說是因為老單於解除郯化之盟,老單於的死又有什麽關系?”
“烏盧那年執政的還有北面的紇海部落,紇海首領覲見過先皇,回去後便同老單於發動內戰,將他們趕退至最苦寒的沙漠兩年。”
溫夏微怔,所以兩年後老單於死了,他們就怪罪到先皇身上?
溫夏道:“這是你調查的真相?”
“用不著查。”戚延薄唇勾起一抹恣肆的冷笑,但見溫夏很是意外,他斂了笑,卻未同她再說這個話題。
以他如今對他那道貌岸然、馭人有術的父皇的了解,這完全便是他父皇的手筆。
老單於來懇求解除盟約納貢,求泱泱大國中仁慈寬厚的國君赦免,先皇不管是出於草原天災中被困的子民,還是出於他被捧在神壇上的仁慈,都會答應。光是在前幾年太後勸戚延學習先皇的仁厚時,都還提過這樁事,說“你父皇當年對烏盧都這般仁慈,你應學著你父皇的優點”。當年先皇可是以這份仁義相待,得到了他母後的欣賞。
可先皇怎容許草原背信棄義。且老單於英勇有謀,為了子民牛羊的生存,一國之君敢放下尊嚴親自去求先皇,這樣的君主才是有力的對手。先皇不會讓這樣的對手存在。
如今種種,都是果。
即便所有報應都落在他身上,也唯該是他一國君主所擔的責任。
他已經荒廢了這麽多年,是時候撐起邦國的基石,庇護起他的子民了。
可他如今這副殘軀還好得了嗎?
今日為了議政,已經在椅上坐了許久,脊骨痛得錐心,戚延卻不願在溫夏身前流露這些落魄。
他手心緊握著扶手,掌心被濕熱的汗浸著,越來越難以支撐的疼痛讓他指節都在打顫,指甲都已泛白。
戚延望向溫夏:“你來所為何事?”
她微頓:“探望皇上。”
“你不用有愧,夏夏,這是我欠你的。”戚延從她身上移開眸光:“你也回去歇著吧,我要看幾份奏報。”
他不再言語。
溫夏卻沒有依言離開,她心裏頭竟然不忍起來,明明被他欺負的那些年裏,她多次都想早日榮升太後。見到他這樣,她不是應該慶幸的嗎?
是因為他是救她才傷成這樣,她於心有愧才這般不忍?
她好像知曉不單單只是因此。
她始終都會想起他帶著她與阮思棟他們一同去運城比武時,他在擂台上贏了兩名劍客,修長的身軀健碩而挺拔,受盡人群的喝彩。他施展輕功飛向她,在人群的喝彩聲裏帶著她穿進湖上的彩虹。
那天的戚延承諾下回還帶她去看彩虹。
那天的戚延英姿挺拔,一點也不討人厭。
溫夏將他泛白的修長指節收入眼底,那雙手打著顫,他很痛。
他臥不能坐的消息都瞞了起來,連溫斯來都不知道。
溫夏細步上前,彎下腰,用袖擺輕輕擦去他鬢角的汗。
戚延擡起眼。
她顫顫地對上他一雙漆黑深目,手帕不知被拾秋洗去哪裏了,她就輕握著袖擺,替他擦去兩鬢的汗。
戚延卻擡手打掉她手臂:“你出去吧。”
溫夏微怔。
“朕叫你出去。”
咫尺之距,他鬢角汗水越來越兇,眉骨到太陽穴延伸的那股青筋突突跳動,他的雙眼也憋得一片猩紅。
他好像在這一刻突然變得很急躁,像是迫切地想回避,大喝一聲:“朕叫你出去!”
溫夏眼眶一紅,轉身要退下時忽然聽到一聲極輕的響動,從他龍袍下傳來。
她怔怔望去,龍袍上的金絲線被水漬暈浸開,玄金色的衣料慢慢浸染出一團水漬的暗。
她杏眼錯愕,眼睫顫顫抖動。
戚延痛苦而慌亂,怒喝的嗓音都在發抖:“你出去!”
“皇上——”胡順與徒弟哽咽地上前,擋在了戚延身前。
溫夏僵硬後退,忙轉身小跑出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