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引蛇(第2/4頁)

“太子爺好眼力,奴才這刀花了三百兩銀子!是京城裏一等一鍛刀世家‘官氏鍛刀’的手藝!是官氏鐵匠鋪裏最好的黑鋼刀。”

裏頭七嘴八舌熱鬧非常,程婉蘊走到窗子邊一瞧——綺望樓裏外都有官兵看守,這樓梯口守著兩個,廳堂裏也有十來個佩刀的官兵在裏頭看著太子爺,但太子爺竟在堂屋裏跟看守們一塊兒吃喝聊天,還評論起他們隨身佩刀的工藝好不好,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再看他的模樣,仍舊是一身茶壺底熨得筆直的杏黃蟒袍,外頭罩了件藏青色團龍背心,病容還掛了幾分在臉上,目光清朗、神色平和,一點也沒有身為囚徒的自覺。

程婉蘊:“……”白瞎了這一路的擔心。

她懸著的心總算稍稍安定,但又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怒氣躥上心頭來,她大步走到半掩的門口,冷著臉伸手把門推開。

吱呀的門軸響聲驚動了屋子裏的人,胤礽本來背手欣賞第三個兵將的佩刀,連忙扭過頭來一瞧,見身著太子嬪品級服飾的程婉蘊站在那兒,不由欣喜萬分:“阿婉你到了?路上如何,可有累著,快進來——何保忠,倒茶!”

屋子裏聚了一團的官兵連忙跪下行禮匆匆退了回去,胤礽還有心情跟打頭的總兵拍了拍肩:“我家女人孩子來了,不得空招待你們了,回頭得了空再過來喝兩杯酒。”

那總兵紅光滿面地躬身道:“謝太子爺!”激動得出門時還差點絆了腳。

胤礽上前迎程婉蘊,快走到面前才發覺他的阿婉面色不虞地盯著他瞧,一言不發。

他走過來的腳步都心虛地輕了,他再次看向打扮得很隆重的阿婉,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們在張家口行宮,驟然聽聞他被禁足於綺望樓,兩邊斷了聯系,她便只能像那狐假虎威、虛張聲勢的小狐狸,驟然沒了依靠,便扯起自己的品級大衣裳,做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來,好讓人家不敢小瞧、怠慢東宮,只是這一路上定然是煎熬萬分的。

他心裏不由愧疚萬分,但事發突然,他自己也是揣測著聖意苦中作樂,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安慰阿婉,四目相對,胤礽只能討好地去拉她的手。

何保忠從後頭端茶盤過來都不由躡手躡腳了起來。

太子嬪娘娘生氣起來的確可怕。

主仆兩人那狗狗祟祟看她臉色的模樣讓程婉蘊的氣又消了,便瞪了太子爺一眼便攜了他的手進了太子爺起居的西梢間,撿了椅子兩人挨著坐下。

何保忠連忙將茶與點心擱在圓桌上,就退出去關上了門讓主子好好說話。

程婉蘊仔仔細細將太子爺的臉看了又看,眼尖地發現了他又清減了幾分,知道他是病沒好全,又遇著這樣的事耗費心神導致的,嘆著氣道:“家裏的事你都不必擔心,孩子們各個都好,額林珠照顧妹妹,人都懂事了不少,弘暄、弘晳受了點驚嚇,但也能立起來,我們唯一不好的,便是都擔心著你,這幾日到底是怎麽了,你好歹跟我說個準話。”

說著說著竟然生了幾分淚意,程婉蘊連忙低下頭去。

關上門來,胤礽強裝出來的自在鎮定總算褪去了幾分,他將阿婉拉到懷裏輕輕拍著背,人總是這樣,沒人安慰還好,一旦有了依靠就會再也忍不住委屈,程婉蘊也說不清自己究竟是怎麽了,陷入了熟悉的懷抱,聞到太子爺身上那令人安心的味道,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

“我沒事,皇阿瑪不曾虧待了我,雖然出不去,但這幾日在綺望樓裏好吃好喝,還能下樓和這群官兵們打打布庫、比劃比劃,這麽多年我就沒這樣清閑過,如今身上一點差事也沒有,倒像休了長假似的,除了牽掛你們,我沒有什麽不好的。至於發生了什麽……”

胤礽想起了那日深夜覲見康熙的場景。

煙波致爽齋裏,皇阿瑪望著他一言不發,只是底下的一個眼生的太監戰戰兢兢地問他:“皇上有話問太子爺,太子爺這幾日在張家口行宮都做了什麽、見了什麽人,都一一說來,不得有所欺瞞。”

胤礽便連忙又跪下回話,將一日三餐、吃藥睡覺、帶孩子們放燈細細碎碎都說了出來,還有老四奉旨過來探望他病情,兩兄弟相互說了一些話,他讓老四記得去關懷四福晉……他隱去了和老四的一些話,但其他都是真的,因此說出來並沒有阻塞、慌亂。

康熙就端坐在上眼不錯地注視著他。

老四那邊也在同步地審,去張家口行宮做了什麽、和太子說了什麽話,今日康熙發作得十分突然,老四和保成是無法在事發後互通有無的,這樣分別套話,康熙能夠相互印證,也就差不多掌握了太子在張家口行宮有沒有逆謀之心。

隨後又讓他起來,再問他和托合齊什麽時候見過、都說了什麽話;十三、十四去張家口行宮查探厭勝之物,與十三、十四又說了什麽話、之後為什麽要單獨支開侍衛統領和兩個弟弟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