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曾對你一片深情(第4/5頁)

睡夢囫圇中聽到鐵片瑣碎且冰涼的聲響,高壁之上的鐵窗被人自外打開,一束強光正好照在鐘元的眼上,刺得他眼皮之下一片血紅,浮腫的眼艱難睜開一條縫隙,瞳孔中映的光亮使他將眼半眯起,迎著鐵窗之中透過來的光,他恍惚看到人影往來。

天亮了。

他側身趴在地上,耳正貼地,清晰的聽到震人的腳步聲朝這邊行來,不多時,入眼的是幾雙青雲靴,其中一雙的主人他認得,是方柳。

前日還是斯文穩重的醫官使,經了大半夜的折磨,此刻正癱倒在濕涼的牢中,身上只著一身中衣,月白的顏色被皮開肉綻的肌理染成不規則的血色,放眼一望,他身上遍處開花。

無論前身後背的衣衫皆被刺鞭抽得花爛,早認不出本來式樣。

即便是這樣,鐘元仍一個字未吐,方柳無法,也只能容著後半夜放他在此。

“鐘元,王命難違,我勸你放聰明些,你若當真是為著前朝舊帝,太子殿下是不會要你性命的。”崔枕安的性子他最為清楚,看手下,最先是一個忠。因而他與仇楊即便時而蠢笨闖禍,崔枕安也不會太深苛責。

地上的人一動不動,一雙浮腫的眼睜了閉閉了又睜,卻不帶半分在意的樣子,反而扯著嘴角笑了笑,血色順著他嘴角流下,再加上臉上血淋淋的印子,顯得可憐又猙獰。

勸說未果,方柳也著實無奈,只搖頭退了出去,擡手示意隨行的長侍將人拖出去。

拖行這一路,鐘元身上傷口處滲出的血跡便劃了一路,似一條線,一直到崔枕安的長殿止。

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股血腥氣。

崔枕安仍高坐榻上,手捧書頁,漫不經心的擡眼,此時的鐘元似一灘爛泥,站都站不住,需得被左右人架著胳膊,雙膝幾乎扣地,頭垂著,汙濕的散發胡亂垂在臉上......

看著眼前場景,似司空見慣。

“肯說了嗎?”窗榻上的人冷冷丟出一句。

方柳頷首,“回殿下,該用的刑罰都用了,他一個字也未講。”

這便讓崔枕安略感意外了,方柳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在他手底下還能一字未講,倒新鮮。

再擡起眼,崔枕安的眼中倒真多了幾許贊賞之意,上下打量這與昨日幾乎沒有半點相似的人,目光恰好落在他被人架起的右側大臂之上。

——襤褸破敗的衣衫遮不住的一處舊傷,雖混了新血,那黯然沉舊的疤痕顏色依然醒目。

見鐘元大臂近肩的傷口,不免讓他想起多年以前在宮中湖心亭中遇刺的那一晚,一個趁他酒醉悄然近身的男子,一把透著寒光朝他心臟刺來的匕首......

將手上書暫擱一旁,崔枕安自坐榻上站起身來,站到鐘元身前,垂眸認了那舊傷位置,猶記當時危急之間他奪了那刺客匕首反攻之,最後兩敗俱傷。

絕錯不了,那朝他刺過來的匕首只肖稍移半寸崔枕安便會斃命,偶爾想來仍得慶幸。

“竟是你?”鐘元身上的血腥氣太重,崔枕安朝後退了半步,“原來咱們許多年前就交過手了。”

彼時舊朝皇帝尚在,看來,鐘元不是為了舊朝皇帝。

事情變得越發有趣起來了,崔枕安微歪著頭頗為玩味的瞧著他。

一直垂著頭的鐘元艱難擡起臉,一雙眼隔著成縷的發隙間看他,雖重傷狼狽,仍面色鄙夷,唇角勾起,笑得輕蔑。

“看來咱們的仇既深又久遠,你打定了主意不說嗎?”

話音無回應,鐘元便是這般打定主意的。

崔枕安負手而立,笑著點了下頭,隨而轉身回到窗榻上坐下,恰巧這時仇楊回來。

他徑直路過鐘元看也沒瞧看一眼,到了崔枕安身旁報道:“殿下,屬下派出去的人已經查出來了,這.....這鐘元在京郊有處宅子,裏面住了兩個女人,一個又聾又啞,應該是個看家的老媽子,另外一個年紀不大,據說是他一直養在那裏的。”

“女人?”崔枕安眼前一亮,偏頭瞧看仇楊,尾音帶著笑意。

一個宦官,不僅在宮外有宅院,還有女人......

“是,”仇楊很肯定的點頭解釋,“是女人,宮中有頭有臉的宦官有宅院也不是稀罕事,也有人與宮女對食,再寬綽些的,便會娶個女人放在家裏養著。”

這早就不是秘密了,不過也不是光彩事,擺在明面上也有幾許腌臜,崔枕安位高權重,自是不會聽說這些,乍一耳聞倒覺奇趣。

聽到仇楊的話,原本還歪頭輕蔑的鐘元眼中終泛起了緊張與淩亂。

僅那一瞬便被崔枕安捕捉到,他心頭一亮,長身坐正,立即吩咐下去:“既如此,該讓他們這對有情人見個面才是。”

“把人帶來後直接送到暗牢中去,將昨夜他受的刑法也給那女子受上一遍,就讓他親眼在一旁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