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求偶

山風帶著蓊郁的水汽從外頭吹來,被網紗窗格分割成稀碎的水霧,打在身上有些潮漉漉的。

奚遲肩膀條件反射地繃了一下。

“冷?”江黎問。

“有點。”

江黎起身,將簾布徹底攏好。

拉鏈鏈齒快速咬合,在不大的空間內發出輕快的響動。

奚遲手指還停留在陳詩文那張剪影照上,他盯著又看了幾秒,像為了驗證江黎的話似的,點開詳情評論。

一眼就看到了趙曼雲的評論。

【一個是我的,另一個也是我的。(真有你的,文文,短短八個字,越看越粉)】

在底下一眾“很好,學到了,請問對象去哪裏領”中,夾雜著幾個男生的“這話誰教你的,有點子意思,說下去”的震驚。

顯然同樣觸及到了很多人的知識盲區。

做“閱讀理解”的人不止他一個。

這條朋友圈評論最終結束在林文光一句:看得懂和看不懂,這就是戀愛的人或即將戀愛的人,和沒戀愛的人的差距!!!

奚遲:“……?”

奚遲擡眸看著不遠處的江黎,良久。

“你看到過這條朋友圈?”奚遲問。

“毯子蓋好,”江黎把疊好的保溫毯拆開,遞過去,才淡聲回了一句:“沒有。”

沒有?

奚遲不自覺將林文光的評論又看了一遍,“戀愛”兩個字眼在腦海中撲朔一閃。

莫名有些在意。

奚遲掩蓋在毯下的手指沒由來地點了兩下。

雖然帳篷已經攏好,但畢竟就是幾層布,不是什麽銅墻鐵壁,奚遲被不知道哪裏來的碎風嗆了一口,他咳了一聲,才把話問出口:“那你怎麽知道這話還有後半句?”

江黎一時沒答,站那聽了會風聲。

確認風從窗縫進來的,垂眸看了奚遲一眼。

裹著毯子也沒什麽用,坐著還得嗆風。

“躺進去。”江黎開口。

奚遲早江黎一步感應到了風聲,原先還想換個位置,江黎一開口,索性直接躺下。

看著人躺進被子裏,江黎才回道:“書上看到的。”

被子裏很快傳來一道聲音:“什麽書。”

“雜志。”江黎隨口回。

幾秒後。

“什麽雜志。”

江黎正要熄燈的手一頓,他側轉過身,看著半埋在被子裏的人。

奚遲側躺著,背對著他,手上正拿著手機,屏幕亮著。

可似乎就只是陪襯似的亮在那裏,搭在屏幕上手指動也未動。

什麽書。

什麽雜志。

江黎停頓幾秒,無聲地笑了下,再開口時,聲音散漫又“敷衍”。

“忘了。”他說。

奚遲:“……”

從“書”到“雜志”到“忘了”。

奚遲很少見江黎看什麽閑書,就算是晚上睡前翻一翻,也都是什麽晦澀典籍,比如現在床頭那本哲學史。

他還問過他為什麽要看這麽催眠的書。

江黎的答案倒也簡潔:“催眠。”

他翻過目錄,別說什麽月光不月光了,上次他翻的時候看的篇章叫《強力意志和柏拉圖》。

不是說“月光”是從哲學史上看到的,只是平日都“強力意志柏拉圖”的人,突然看起這種“月光”雜志,怎麽想都有些奇怪。

可江黎顯然沒有再往下說的意思。

奚遲不再開口,“嗯”了一聲,重新看起手機,卻有些心不在焉。

明明被子裏沒有風,可他總覺得還有一點冷氣嗆在喉口。

“熄燈了?”江黎問。

奚遲一轉頭,看到江黎將衛衣脫下,裏頭就穿了一件黑色的純色長T。

“不穿著衛衣睡?”奚遲問。

江黎把衛衣隨手扔在一側:“不冷。”

“啪——”

燈應聲而熄。

深山裏的夜與鋼筋水泥澆築成的都市深夜截然不同,沒有一點人工痕跡,是萬籟都歇的岑寂。

奚遲打開手機燈,給江黎照著。

江黎看著被端端正正掀開一角的保溫毯,在奚遲身側躺下。

“半月文摘,具體幾期忘了。”

奚遲突然聽到江黎的聲音。

奚遲:“?”

什麽半月文摘?

江黎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聲音很輕:“不是問什麽雜志麽。”

奚遲一怔。

雜志名字很熟悉,因為是學校統一訂的美文雜志,專門給學生積累素材用的,就放在每個班級的閱讀角,上次王笛喝醉背的大半資料都是上面來的。

江黎依舊不緊不慢說著話。

“應該是七月那一刊。”他說。

奚遲抿了抿嘴:“知道……”

江黎繼續道:“老付坐班的那個晚自習看到了,就隨便翻了幾頁,具體頁數……”

奚遲直接打斷他的話:“沒問你這個。”

……也沒問這麽具體。

江黎低低沉沉笑了一聲,笑意在這寒氣氤氳、幽深禪靜的深山中顯得分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