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箭矢
“鄭太醫,娘娘的傷如何?”
鄭太醫四十來歲,蓄起了胡須,眉頭緊皺將手搭在阿枝的腕上。
半晌沉吟道:“娘娘體弱,兼又驚懼交加,這體內的箭頭必須及早取出。”
茯苓眼淚都要出來了,“鄭太醫,還請您快些將箭頭取出,這樣鋒利的箭矢紮進去肯定很疼。”
鄭太醫點點頭,又搖頭,不慌不忙道:“取箭容易,只是……”
“只是什麽?”
“娘娘是女子,豈能讓外男看了娘娘貴體?”
玉珠過來,開口接道。
鄭太醫嘆氣,愁眉不展,“是這個理。”
茯苓慌亂,“那該如何,此處又沒有女醫,總不能讓娘娘一直痛著吧!”
阿枝疼得暈沉,額頭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細汗,打濕了背脊,唇色蒼白如紙,沒有半點血色。
茯苓更心疼,哀求道:“鄭太醫,還請您救救娘娘,若您不救……”
“不成!”玉珠制止道:“娘娘玉體貴軀不可為外人見——”
“那你要如何,眼睜睜看著娘娘受苦嗎!”茯苓猛地站起身來,將玉珠推了一把。
“一口一個規矩,實則從未把娘娘放在眼裏,你以為我不知道嗎?”茯苓眼淚落下,繼續哀求:“鄭太醫,您……”
“我來罷。”
清澈明亮的嗓音從營外傳來,掀起簾子的同時帶來了一片光亮,眼熟的月白色衣衫飄逸輕盈,幾步便到了她跟前。
她姿態端方,行了個禮,“民女付菡見過娘娘。”
阿枝愣神,極少被人恭敬行禮,一時竟忘了讓她起身。
半晌才反應過來,忍著痛點點頭,讓她免禮。
付菡起身,看清了營內的布局,緩步走到她身旁。
“民女不請自來,還請娘娘莫要怪罪。實是聽說娘娘重傷,憂心不已,特意前來看望。”
“民女自幼多病,久病成醫也算會些醫術,娘娘若信得過民女,民女願自請,為娘娘拔除箭矢。”
阿枝愣愣地看著這樣的神仙妃子,宛如謫仙般出現在眼前,用極盡溫柔的語氣,說著令她不可思議的話。
“你要……幫我?”
她眨了眨眼,不可置信。
付菡頷首:“娘娘樂意的話。”
茯苓有些擔憂,這付菡不知是從何處冒出來的貴女,雖然瞧著文弱,但方才分明是與那些嘲笑娘娘的娘子們站在一處的。
說不定也是來看笑話的,若是包藏禍心想要還娘娘,以娘娘如今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定不是對手。
她正想出聲,阿枝便搖了搖頭,止住了她的話。
“我信你,你來吧。”
小順子和茯苓搬來屏風,鄭太醫坐在屏風之後,指導著付菡的動作。
付菡輕柔地將她扶起,肩膀處的血液沾粘在身上,只能剪開。
茯苓想要上前幫忙,卻被付菡止住。
付菡拿來剪刀,動作不聽,口中淡淡道:“你且等著,待會兒有人帶你去問話。”
“我?”茯苓疑惑。
付菡手上忙碌,只是點頭,聲音淺淡。
“擅闖圍場是大事,娘娘又受傷,你們這些伺候的難辭其咎。”
阿枝想要出聲,被她按住。
冷靜的眸子讓她也恢復了些理智,付菡出聲:“娘娘不必憂心,只是問話。”
她都如此說了,阿枝也只好乖乖閉嘴。果真帶著血汙的衣裳還未處理完,就聽見營帳外傳來了一陣喧鬧之聲。
茯苓行了禮,面帶憂愁地看了她一眼,和小順子一同去了。
阿枝看著他二人遠去的方向,憂心忡忡。
玉珠端來清水,擰幹了帕子。付菡睇她一眼,沒有說話。
肩膀處的衣裳被一點點剪開,露出其中的小衣,玉白圓潤的箭頭如今有了可怖的血洞,稍一觸碰便覺驚心。
傷口周圍的血汙被擦凈,付菡直起腰,看向屏風外的鄭太醫。
聲音輕而堅定:“勞煩太醫將麻沸散取出。”
阿枝重重喘氣,顯然是痛得說不出話了。付菡又重復了一遍,屏風外的鄭太醫才如夢初醒道:“娘子,這麻沸散珍貴,便是宮中也沒有多少,今日……今日微臣未曾帶來。”
“沒有便讓人去取,”付菡皺皺眉頭,“何至於如此憊懶?”
“這,這,”鄭太醫汗顏,“微臣沒有麻沸散,娘娘若怕疼,微臣可開些蒙汗藥稍作……”
“荒唐,蒙汗藥豈能與麻沸散相比。”
付菡喝止,清麗的面容上帶上了不滿,“太醫隨行前來,就是為了貴人身體,自應該整理好藥物以備不時之需。若你沒有麻沸散,便是失職。為了貴人安康,我理應告知貴妃娘娘。”
鄭太醫擦汗的手一頓,軟了聲音。
“麻沸散珍貴……微臣看看藥箱,或許還有些……”翻動藥箱的聲音響起,隔著屏風,很容易能看見他有些心虛的背影不停晃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