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寺雨
阿枝奮力反抗著,可她那一點微弱的力氣實在頂不了什麽用,刀尖一寸寸向前,和她的肌膚只差分毫。
她滿臉通紅,冬日這樣寒冷的天氣卻急出了豆大的汗珠,旁人的惡意直白地表露出來,好像有一次回到了幼年。
那時候的她也是這樣,手無縛雞之力,被兄弟姐妹們壓著欺負。
一如現在的模樣。
心跳如鼓,胸腔急促地起伏,耳邊一陣嗡鳴,幾乎都聽不見任何聲音。
直到那扇木門被重重打開。
“轟”地一聲,在場之人俱都嚇了一跳,壓制住阿枝的那人下意識松手回望,給了她喘息的機會。
阿枝用力一推,將自己與他隔開,往後退了幾分。
門外的光線大喇喇地照進屋內,將房中的鬧劇打斷,一片混戰在來人嚴肅的視線中停止。
來人身姿挺拔,白衣飄然,背光看不清面容,卻能清楚可見其風骨。
“陛下未曾發話,事關兩國邦交,你們竟敢在此動私刑?”
季長川原本及其溫和的嗓音也染上了肅殺之氣。
“好大的膽子!這可是北涼公主,陛下親封的王側妃,是上了皇家玉碟的。你幾人在此折辱娘娘,殿下可知?陛下又可知!”
季長川帶來的三兩仆從看起來都有身手,三兩下便將門外控制住茯苓和小順子的人推開,茯苓滿臉淚痕,剛一重獲自由便沖了進來,將一身狼狽的阿枝扶起。
韓文霽有些心虛,但還是直視著他的面容,反駁道:“季大人,你與殿下自幼交好,難道不知殿下因為她這個北涼人,平白遭受了多少攻擊?且不說她的北涼身份是否會讓旁人懷疑殿下的立場,光是圍場那次,給殿下惹的禍就不小了罷!”
不提還好,一提起這事,季長川眼神復雜,看著她。
“圍場那日究竟如何,想必韓娘子比誰都清楚吧。”
他掃視幾人,冷聲道:“韓大公子,你是外男,怎可擅闖王側妃後院?此事若是韓大將軍知曉,該當如何?”
“你!”韓文霖本就沒有主見,聽到父親的名號,指著季長川怒罵:“你,慣會告狀的小人!”
韓文霖本事不大,能有今日全靠爹娘,妹妹也還算機靈,不論什麽時候吃不到虧。
但也僅限於自己家世夠的情況。
對上季長川這種同樣是世家子弟,但本人在朝中有些實權的,就算心有不滿,也無法反抗。
“娘娘是皇家人,是君,你們是臣民,如此行徑乃欺君罔上,這是重罪!難道便不怕陛下降罪麽?”
“她一北涼人,就算現在不死,日後還能活嗎!”韓文霽有些不敢,嬌聲道。
“……只要她死了,殿下便能安心北征而不必被後院牽扯。我大秦也有了震懾北涼的機會,叫他們不敢再作亂,有何不好!陛下會在乎這麽一個蠻女麽,殿下也不會在意……”
“韓娘子慎言,妄度聖意,當心禍從口出。”
季長川看她悻悻閉嘴,開口道:“戰事還未有定論,如今娘娘還是殿下的妃子,你們堂而皇之地想在晉王府奪了側妃娘娘的性命,何其荒謬。”
韓文霽看著他的模樣,有些憤憤,但最終還是理虧,爭辯不過,帶著人甩臉子走了。
“我倒要看看,被季公子護著的側妃娘娘,還能活多久。”
她一走,韓文霖趕緊跟上,末了走出幾步還轉身叮囑:“今日之事,俱都是我那妹妹聽人讒言,我就是來幫她撐腰,你可別跟我爹說我的壞話,聽到沒有!若是叫我知道你胡說八道……”
“韓公子,”季長川看著他,眼中有不加掩飾的厭惡,“我自會如實相告,至於令妹是聽了何人讒言來此地放肆,我自會查清。”
他站直了身子,在混亂的院內仿若定心支柱,阿枝渾身無力,方才被強壓著的手臂還隱隱作痛。
匕首就在眼前,分外刺眼。
時刻提醒著她方才發生了什麽。
韓家兄妹離開,王若櫻卻還站在原地,表情為難,很是惋惜的模樣。
對季長川柔柔行了一禮,不慌不忙道:“季大人,今日怎的來了?”
笑得嫻靜有禮,半點看不出方才正是她站在兩個兇煞之人身後,也是這樣端莊地看著坐倒在地的阿枝。
季長川無心與她虛與委蛇,微微頷首,“王娘子,我若不來,今日是否會釀成慘禍?”
“韓娘子也是心急,滿心為了殿下考慮。或許有莽撞失禮之處,但也是為了殿下好,並非壞心。”
“讓人架著刀橫在娘娘的脖子上,也是並非壞心?”季長川冷笑,“王娘子,想清楚了,你是殿下的表妹,並非殿下的妻室。側妃娘娘如今是殿下唯一的妃子,怎樣都算你的嫂嫂,殿下縱容你,是念著你年幼且當初受苦——王娘子可別把所有人都當傻子,看不明白你的鬼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