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長簪(第4/5頁)
阿枝微微瞪大雙眼,有些詫異地看向他。
男人面上看不出神情,垂首看著她,好像自己所有細微的動作都被他盡收眼底。
心底倏然又浮現出一種奇異的感覺。
“……是,”胡太醫讓身後的女醫記下,“娘娘可會無故流淚,甚至時常憂心……夜間不得安眠,早醒出神?”
“沒有。”阿枝微微加重了些語氣,看著燕珝的側臉,姿態堅決。
“有,”燕珝垂眸,拍了拍她的手,“好好答話。”
阿枝蹙眉,“……沒有無故,都是有原因的。”
燕珝輕嘆,看向茯苓,“你家娘娘所言不實,若有何出入,你自補充。”
茯苓知道孰輕孰重,得了令當即道:“稟殿下,娘娘有,且多日如此,奴婢瞧見過多回。”
她痛恨自己沒將娘娘的異常放在心上,耽誤了娘娘,落得如今慘狀,恨不得將自己所知全部道出,只為能救一救她。
胡太醫記下,接著又問了些日常事宜,阿枝眉頭皺緊,不喜這樣被圍繞環住,所有人質問她的場面。
有種被審視問詢的感覺。
可她又不是犯人。
燕珝察覺到她神色的變化,安撫性地拍拍錦被,“一會兒便好,莫急。”
頸側的刺痛明顯,阿枝耐心漸漸消耗,閉上雙眼,不去看他。
胡太醫也極懂察言觀色,緩聲道:“娘娘氣郁久久不消,有煩悶之心也是正常。只剩最後一個問題……”
“微臣看了娘娘近日飲食單子,娘娘每日所食甚少,”他斟酌著用詞,“但都是都是熱油煎炸,或是辣、鹹之物,如此長久,對身子只怕不好。”
但也奇怪,油鹽如此之重,能滿足大多數人的口腹之欲,若是常人如此吃,只怕要化身饕餮迅速肥胖起來,可娘娘卻所食甚少,以至身形消瘦,不得善養。
“……娘娘確實如此。”見眾人都看著她,茯苓弱弱開口。
都是味道重的食物,卻總吃不下多少,見她消瘦,勸著吃些甜味的糕點或是清爽的米粥,俱都放下碗筷,寧肯餓著也不肯吃。
“為何如此?”
燕珝看向她,阿枝微微睜眼,對上視線。
“不為何,”她倒抽口氣,說話帶動了頸側的傷口,讓她又一次渾身發軟,“想吃,只是想而已。”
“你愛吃甜,我卻不知你何時改了口味,愛吃辣了。”
燕珝沉聲,撫上她手上細小的傷口,細微,卻泛著紅痕。
“那這樣呢,也是想?”
傷處被輕撫,帶出一點一點的瘙癢,輕如羽毛般的觸碰讓她無暇多想,下意識搖頭。
可這動作對她來說太過艱難了些,傷口處又溢出鮮血,可見其痛。
燕珝想要上前觸碰,她卻擡手,將他隔開。
“妾嘗不到味道了,”她捂著傷處,直直地看向他,“殿下非要將話問得如此分明麽。”
連聲說了兩句,嗓音又開始嘶啞,傷處難忍,她收回手,抗拒意味明顯。
胡太醫適時道:“娘娘脈象緩澀而弦,氣機郁滯,氣血不旸。加之方才所知,以及口中無味……微臣推測,娘娘是心病。”
“且,心病更甚於身傷。”
不知是否錯覺,燕珝面上的氣色也漸淡,襯得那雙眼瞳漆黑,宛如夜色。
“本王知曉了,勞煩胡太醫,還有何務必詳盡告知,本王,”他竟也少見一頓,止住了話頭,“先下去罷。”
“是。”
胡太醫帶著女醫離開,茯苓也只好退下。偌大的室內,頓時又靜了下來。
只剩他們二人。
阿枝閉上雙眼,感受著燕珝漸漸的靠近。
她想要躲避,卻因為傷痛動彈不得,只能以緊閉的眉眼表現出自己的不悅,修剪得圓潤的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摳挖著掌心,手上傳來的疼痛減弱了脖間劇痛帶來的煩憂。
好像只有這樣的痛感才能證明,她的一切,還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上。
“阿枝。”燕珝喜歡在同她說話前,萬般依戀地叫她的名字。
“是不是很疼?”
阿枝仍舊不言,掌心的動作被燕珝發覺,他又耐著性子,一點點將她的手指放在自己的手心,輕輕揉著她手掌心被自己摳出來的紅痕。
“嘗不出味道,是何時的事?”
燕珝繼續問,見她不答話,也不惱,輕聲安撫。
“我做的有何不好,任你如何說,我都認下,”他聲音繾綣,好像在哄著不聽話的孩子,“可我千真萬確,只想與你子孫滿堂,只想與你共度余生。”
阿枝長睫微微顫動,燕珝知道她聽進去了,大掌漸漸往上。
“日前你未曾提過,我便忘了,你是極有大愛之人。是我疏忽,忘了你曾經在南苑,還抱著山下農戶家的孩子喂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