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疑誤有新知(1)(第4/4頁)
不知何時,雪又落了下來。
燕珝靜坐無言,輕啜一口花茶,此情此景,倒叫他想起了阿枝。
她也是這樣,愛喝花茶,也愛坐著看雪,那是她少有安靜的時刻。
忽得一縷冷香,他好像又聞到了她身上獨有的氣息。眸色一凜,扣緊了茶杯,目光轉向身後屏風處。
人影綽約,像是有女子在其後行走,聲音很輕,可在寂靜的內室分外明晰。
那香……燕珝站起身,眼神不動,口中卻道:“你的別苑,原來還有女子。怪道今日上山賞雪看梅,這樣好的興致……”
季長川攏在袖中的指尖一點點收縮,蓋在錦被下的肌肉微微繃緊,皮膚肉眼可見地帶上些抽搐。
他們來得匆忙,室內還未燃上炭火,帶著許久未來侍從疏於打掃的潮氣與灰塵氣息,還有冬日凜冽的寒意,一點點裹挾全身,季長川看著屏風後那身影緩動,即將出現在二人眼前。
喉頭凝澀,幾乎是用盡全力,季長川出聲道:“心桃,後院可灑掃幹凈了?”
心桃從屏風後出了來,道:“回大人,雪下得深,還在掃呢。”
燕珝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這樣濃郁的頭油味,讓聞慣了名貴香料的他有些不適,稍稍退後幾步,看向屏風後。
後方並無身影,他覺得自己真是魔怔了,她早就不在了。
就算還在,也不可能在季長川的府上。那香氣,只怕也是自己看見花茶,臆想出來的。
畢竟他在夢中,已經臆想過千萬次了。觸感嗅覺次次真實,這樣下去,他只怕自己會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陛下可要在後院歇息,臣這便讓人收拾出……”
滿鼻腔的廉價桂花香氣,便是他被貶為庶人時也少有聞到,燕珝抿著唇,屏住了呼吸。
“罷了。”
他轉過身,道:“時間不早,朝中還有事,朕先走了。”
許是身上有傷痛著,燕珝瞧見季長川身上出了點點細汗,密密麻麻,帶著些輕顫。
“朕不打擾你治傷了,準了你假,好好養著罷。快到元日,莫讓你家人憂心。”
季長川淡色的面上扯出笑容,躬身道:“臣領旨,多謝陛下。”
燕珝擺擺手免了他的禮,大步踏出了別苑的門。
季長川看著他離去,垂眸看著自己已經沒有血色的指尖。
不顧身後的傷,披上衣衫,起步去往後院。
屏風之後,不過拐角,雲煙已經醒來,兩個侍女在身後看顧著,陪她堆雪獅。
滿院的雪正好為她提供了充足的雪,她很有耐心,一個個團起,放在一旁,準備著最後將其堆起來。
季長川屏退侍女,站到她身後,撐開披風,為她擋住點點落下的雪。
雲煙這才發覺他來,看著他,揚了揚手中的雪球,“方才見你在論事,就沒去找你,知曉你忙。”
季長川點頭,面上並未帶上慣有的笑意,“在堆雪獅?”
“對,正好想起,就堆一個看看。”
雲煙蹲著,雙手凍得通紅,季長川看她模樣,將她拉起來,掌心包裹著她的手心,輕輕暖著她。
她輕聲道:“醒來看見我躺在榻上,便知道你定然以一殺十,保護了我。我家郎君,定不會讓我身處險境。是也不是?”
還未等季長川回話,她又看著雪球道:
“我好像記得……有年冬天,你同我一道堆雪獅,你說你是第一次堆,卻做得比我好看。我想著,這次我不是第一回 做了,定要比你做得好些。”
雲煙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在滿園白雪中,嬌艷得不可方物。
醒著的她和昏迷中的她是截然不同的。方才還昏睡,沒有一絲生機的她睜開雙眼,用著琥珀色的雙眼靈動地瞧著眼前人,季長川心頭微動,喉頭染上了些鐵銹味。
他的手掌也算不上暖和,因為身上還帶著傷,手也稱得上一個冰冷,雲煙看著他的臉色,瞧見他臉上雪白,不見往日神采。
“是我不好,讓你在此處受凍,我不堆了,咱們進去給你上藥罷。”
雲煙聞到了血腥味,這樣的氣味讓她渾身難受,頓時沒了堆雪獅的心思。
季長川卻未曾被她拉動,靜靜地看著她的雙眼。
雲煙不解,“你不疼嗎?”
“疼,”他道:“雲娘,我們成親罷。”
就當你,心疼我。
你與他未曾拜的天地,未曾穿的喜服,未曾掀起的蓋頭。
都由我來,一一補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