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眼見
雲煙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和以往的夢境不一樣,這一次,她好像能看清許多東西。
以往的夢境,有些是模糊不清,有些是情感強烈到讓她害怕,以至於第二日醒來甚至會發熱,痛哭。
這讓她很苦惱。
沒完沒了的夢境在入宮之後便好了許多,她少了很多夢,偶爾做夢,也是香甜的。
但今日,她好像又夢到了什麽。
從前看不清的,遮擋著許多東西的厚重濃霧一點點消散開來,將事物展現在她眼前。
她看見有人在類似馬場的草原之上,同一個裝扮像小太監,可她直覺並不是小太監的人說話。
……發生了什麽?
他們是誰?
她聽不明晰,但能感受到他們的濃濃惡意,他們之間的盤算,幾乎直直對準了某個無辜之人。
因為什麽?到底為什麽?
夢境顛倒旋轉,讓她頭暈目眩,她依稀聽到了什麽“祭旗”“殿下”之類。
似乎是……朝中在為了什麽事情,分成了兩個陣營。
溫和的那一脈逐漸被激進的戰勝,戰事已近眼前。主戰派漸漸占著上風。
他們還需要一個由頭,一個開戰的由頭。
似乎……讓那個北涼來的公主,擾亂觀兵祭祀這樣的大事,是個不錯的由頭。
朝中暗流湧動著,有人向某個嫉恨公主的女子獻計,那韓氏女子似乎也沒什麽腦子,眼瞳中閃過什麽笑意,點頭便道:“就這麽辦。”
雲煙心中升起濃濃的惶恐。
隨後不久,她就看到了一個女子從驚馬之上摔落,甚至中箭。
左肩處錐心地疼,疼得刺骨。
可更讓她疼痛的是丈夫未曾聽她辯解,那樣冷靜,無情,甚至帶著責怪的眼神。
渾身冰冷,如墜地獄。
可她看清了,在那之後,男人如何頂著各方的壓力,在滿朝文武面前,將他犯了大罪的妻子撥開,一應罪責落到了他自己身上。
戰事暫且擱置,可朝中對他們的非議卻越來越多。
他們想要男人的妻子祭旗。
她第一次看見男人那樣的神情,在高台之上,被眾人討伐著。
雲煙眨了眨眼,頭又疼了起來。
夢境顛三倒四,一會兒是親身經歷,一會兒又好像是旁觀者一般,讓她暈頭轉向,根本想不清楚。
心裏也隱隱發寒。
她覺得自己可能錯過了什麽,或者……誤解了什麽。
在那黑沉的屋中,眼熟的女子和另一對兄妹將她圍住,將刀架在她的脖頸上。
就像李茵那樣,黑沉的死亡籠蓋在她的頭上,無力抗爭,甚至也逃不開。
雲煙閉上雙眼,心中和腦中的疼痛似乎並不是同一種。腦中的鈍痛和心中尖銳的,刺來的酸澀並不相同,一種是傷,另一種是……心痛。
濃重的煙霧飄飄渺渺地散去,她好像站到了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地方。
她看見方才見過的那個眼熟女子抹著淚水跑進一間屋子,像是書房。
雲煙頓了頓,不知道自己是否要跟上。
女子很是眼熟,卻又不知道在哪兒見過,她朦朧著神思,最終還是抵抗不住好奇,跟在了女子的身後。
聽到她的聲音,雲煙才想起來她是誰。
燕珝的那個表妹,王若櫻。
她好似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闖進表哥的書房,燕珝正在書寫著什麽,被她闖進來的聲響驚動擡頭。
“你這是作甚?”
“表哥!”她沒了淑女的儀態,“你要趕我走?為了李蕓——”
“那是你嫂嫂。”
燕珝的語氣沒有雲煙熟悉的柔和,反倒冰冷拒人於千裏之外,像是直直地刀尖毫不留情地刺回去。
“表哥……”
王若櫻哭得可憐,“表哥,爹娘去後,這世上我只有你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了。現如今,連表哥都容不下我了麽?”
“究竟是我容不下你,還是你自己做錯了事,”燕珝擡首,“櫻娘,你也不小了,自己應當想得明白吧。”
“我不明白!”王若櫻倔強地看著燕珝,“表哥,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呀,你在朝中那樣艱難,她知道什麽?她自己安安穩穩地過自己的日子,何曾考慮過表哥有多為難……”
“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
燕珝道:“此事就這麽定了,你即刻便搬走,不準再來晉王府。三日後,族中的人會來接你。”
“表哥!你就這樣狠心對我——”
王若櫻想要撲上前去哭訴,卻被燕珝漠然的視線唬住,不敢再造次。
她見燕珝心意已決,只能拉出自己一貫的借口:“表哥,你可別忘了當年我爹娘,我王氏一族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