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螢火燈(第3/6頁)

“當然是他,還能有幾個?師弟不僅被他殺害,死前還受了他不少折磨。”雲樺說,“可師弟執迷不悟,還將天機劍留給這個孽徒,要護他性命......”

“我知道了......”

黎鮫後退了幾步,絆在桌腿。

雲樺趕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可黎鮫還在後退,嘴裏喃喃重復:“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雲樺見她狀態不對,皺眉道:“師妹?你怎麽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黎鮫猛然掙脫開雲樺的攙扶。

直至此刻,她終於知道了另個深愛江月白的人是誰!

終於明白了當年淵兒對自己的好,到底是出於什麽。

那是一種極其復雜的情緒。

愛屋及烏,但也摻雜著一絲酸澀。

正如九年前那晚血雨江天裏,她得知世上有另一個深愛江月白的人時,心裏漫開的酸澀......

不,只會比她更酸澀——

因為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世上總要有人做與江月白攜手白頭的人。

而且清楚地知道,那個人不會是自己。

黎鮫回想起,那些年,淵兒每次來雪月峰找她送完東西,都會安靜坐在一旁,托腮看著她的側臉發呆。

她總說:“臭小子,看什麽呢?”

淵兒總是呆呆回答:“師娘真好看啊......”

她那時總覺得小兔崽子油嘴滑舌想來討好她,但此刻卻心境完全不同。

他說那句話時,心裏大概在想:只有這樣好看的女孩,才會讓江月白喜歡吧。

又或許在想:江月白與這樣的女孩子幸福過一生,是什麽模樣。

黎鮫低下頭,看到地上碎裂的燈罩上的小人。

畫的是穿裙子的她和白衣執劍的江月白。

她心口隱隱揪起。

淵兒當年就活在難以宣之於口的痛裏。這九年來,想必活得更痛。

或者根本沒法好好活著......

“師兄,”黎鮫猛地轉身,問雲樺,“淵兒他現在在哪裏?我要見他!”

* * *

霧山公子的雲船明面號稱是只接納散修,但實際上有不少來自二十六家名門的修士易容打扮,絡繹不絕買票登船。

雲船共有五層,除了頂層之外,其余都被各家修士擠滿。

熱鬧喧囂程度,好似易寶雅會重舉。

因為有霧山公子在的地方,從不缺奢靡沉淪的花樣。

靈花酒宴不限杯數,舞者表演永不停歇。

紙醉金迷不分晝夜,雲船上永遠燈火通明!

修士們本就覺得只那般一夜曇花的易寶雅會意猶未盡,此刻花三千靈石登上了霧山公子的船,理由正當地延長了他們醉生夢死的美夢,在沉醉忘憂中向著他們魂牽夢繞的靈海進發!

在奢靡盛宴中的極致享受中,通往另一個極致享受的終點。

美酒香氣四溢,佳人在旁為伴。

所有人都已活得不真實。

覺得已經翩然欲仙。

禦澤幾百年沒回過人間。

況且就算他以前在人間的時候,也從沒見過這種喝酒的陣仗。

他此刻顧不得什麽籌謀什麽大計,換了副易容,混在酒會裏,新奇地穿梭在擁擠的人群中。

美酒蕩漾在巨型噴泉裏,奢侈地湧出雕欄玉砌,緋紅流滿地板。

美食珍饈沿著長桌擺開,不僅有精致的甜食點心、還有各式烹飪好的佳肴——每一道都用極品靈草調制、每一盤的佳肴上都撒滿了金貴無比的靈丹碎屑!

只用一口,就抵得上數日修煉。

仙家靈草,本不被這樣烹制,染上紅塵世俗的美食味道。

但在此時此刻,這對立的兩者偏偏融合進這片不真實的地方——讓本該抽離欲|望的修道之人,重燃庸俗的口腹之欲。

禦澤對這些東西沒有興趣,只對“與人喝酒”這件事有興趣。

他自來熟地尋了一處酒桌坐下,嘻嘻哈哈和幾個修士敬了幾杯酒。

雖然他一個也不認得,對方也不認得他。

但沒人在意——凡是上了這艘雲船,那就是將來同甘享用靈海的兄弟。

禦澤記得江月白說的話,知道這裏的酒喝不得,每次入口時都會將杯中的酒換做自己的酒。

修士們討論的還是那晚敲壓軸玉的散修:

“所以那個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怎麽他一見霧山公子,這雲船就出發了?”

“聽說是滄瀾門的......”

“叛徒”兩個字沒來得及說,就被此起彼伏的咳嗽聲打斷了——

這裏魚龍混雜,免不了有易了容的二十六家修士、甚至滄瀾門的修士。

誰都不想得罪了第一仙門。

有人想掩飾,強行改變了談話的方向:

“咳咳,那個修士他就是個散修!要我說啊,越是沒見過世面的,反倒越是膽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