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謊言深(第2/3頁)

雲樺覺得天旋地轉。

什麽叫“給過師伯機會”?

什麽叫給過機會?他得來的這一切,難道都是靠別人的施舍嗎!

遠處的惡獸在奔騰逼近、空中的淩雲禁制在緩緩壓下、周圍滄瀾令的銀光在熠熠生輝......

雲樺忽然笑起來,從無聲苦笑變作放聲大笑。

他終於想明白了一切。

江月白其實一開始就沒想過把這個位置留給他!

不過是他多年來鞠躬盡瘁盡心盡力的無聲卑微乞求,讓江月白動了惻隱之心,給他這個可憐的搖尾乞憐的狗施舍了一個隨時都會破的美夢。

江月白根本什麽路都沒給他鋪,天機劍給了穆離淵、風雪夜歸是紀硯的、滄瀾令留給了晚衣!

用一把假的天機劍將他扶上掌門之位,只是試驗,若他沒法以自己的實力穩住人心、坐穩掌門之位,這些埋好的線裏哪一個都能將他一舉擊潰!

他多年付出,江月白心裏卻從沒有半分兄弟情深,有的只是公正到冷血的......配,不,配,位。

雲樺含血笑著:“晚衣......好孩子......”

他這些年來小心翼翼,防過所有人,唯獨沒有防過晚衣,對方從小就低調、不惹事、不爭不搶,甚至在幾次他掌門之位危機時,都那般沉得住氣,從沒有露出過任何野心氣息。

卻在這樣萬眾矚目、生死攸關的地方,給出最致命的一擊。

今夜到底是潛伏多年的籌謀?還是不約而同的巧合......

都已不重要。

原來紀硯方才攔他時說得沒錯。

他在決定要登船逃脫的那一刻,就已經敗了。

或者說,死了。

不論是在今夜的血海裏丟掉性命,還是在逃出血海後丟掉一切。

都永遠無法翻身。

......

星月暗淡,狂風極寒,雲樺口中噴出一股濁血,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跌倒在了屍堆裏。

遠處晚衣琴急聲陣陣,驅邪陣的屏障已經拉開,將奔騰的惡獸攔在結界彼側。

雲樺深吸口氣,血水卻嗆得更深。

天機劍摔落在身側。九年的風光像一場幻影,徹底碎在今夜。

他聽到身旁腳步輕響,有人撿起了天機劍。

“鮫兒......”雲樺沒有轉頭,喃喃自語,“連你也......算計我......”

黎鮫騙他解開了寶靈壇的印結,卻沒有渡靈力給他,反倒去喊各峰峰主和晚衣。

這是他唯一真心相待過的女人,居然也在他臨死前踩上他一腳。

為什麽?

就因為他站在江月白的對立面?

江月白已經死了那麽久,可這些人心裏還是只有江月白......

憑什麽?難道就憑江月白給他們留下了名兵珍寶?

黎鮫一言不發,舉起了長劍。

雲樺忽然笑起來,血水流了滿臉:“殺了我......你們今夜也都一樣活不了的......”

“知道這把劍是誰的麽......”雲樺緩緩移動充血的眼眸,看向抵在頸側的劍鋒,“這是......穆離淵的劍......”

黎鮫動作一頓,她想起自己回山那日,雲樺在提起穆離淵時,說過一句“師弟執迷不悟,還把天機劍留給他......”

所以當年真正的天機劍,其實在淵兒手裏?

秦嫣的猜測果然沒錯——玄魄試劍石那極為大膽的一招,根本不是雲樺的手筆。

“他已經徹底瘋了......他不僅要拿回他的劍......他還要殺光全天下人......給他的死生之花做肥料!”雲樺一邊吐血一邊詭異地笑,混亂地自言自語,“他吸走靈海靈息,你們不是他的對手......他要殺得這世上一個人都不剩!好給他的江月白陪葬......你們、你們今晚全都要死在這裏的!你們都活不了......”

“你是說淵兒?”黎鮫收回長劍,猛地拉起雲樺的衣領,“淵兒在哪?”

“淵兒......”雲樺冷笑著重復著這兩個字,“也就只有你還把他當‘淵兒’,你要是知道他都對江月白幹過什麽事......你還......”

“我問你他在哪!”黎鮫第一次高聲大吼。

“在靈海盡頭......”雲樺笑著擡起鮮血淋漓的手指,“你去吧......你看你能不能活著見到他......”

黎鮫起身就要走。

雲樺卻突然抓住了她嫁衣的裙擺——

“好鮫兒!我們死在同一夜,也算‘死同穴’......”他話音嘶啞,笑容扭曲,“不論生死......你都會永遠記得我的......”

* * *

靈海彼岸是血腥殘忍的混戰。

但靈海盡頭卻是靜謐悄然的月色。

穆離淵背對著遠方的滔天殺戮,靜坐在月下山巔。

暗紅色的月如同一輪沒有溫度的巨日,將他的背影籠罩在血色的霧氣裏。

“他們怎麽還在吵。”穆離淵撫摸著手裏半朵花的花瓣。

他已經快要失去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