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暗流光(第5/8頁)

他的確該去後院池塘裏。

泄泄火。

池塘臨著屋子的後窗,很近,稍稍一點水聲都能驚動屋內人。

穆離淵踏進水池,用了很重很重的動作。

然後一動不動,任憑自己沉進池底最深處。

來池塘自盡,當然要沉得深些,畢竟是江月白的建議,他很聽話的。

水裏又一次漂散開淡粉色,他渾身的傷口還沒完全好,尤其是脖頸,被掐的當夜只是紅痕,發酵了幾天後成了大片的腫痛淤紫,導致他不得不在初夏佩戴一條故作深沉的黑色高領頸巾,像個殺手。

穆離淵煩躁地扯開脖子上的黑布,刺骨的冷水霎時浸入傷口裏。

強烈的痛感讓他享受。

也讓他清醒。

相處久了,他越來越發覺江月白的言行完全符合凝露所說——對於找上門的故人都是溫柔相待卻沒有真心。他說是情人就是情人,江月白根本不戳穿也不追究,他說要當愛人,江月白也敷衍應下,甚至還會配合他賞賜幾個恰到好處的擁抱和親吻,格外熟練卻不走心。

是不是對之前其他人也做過這些呢?

要是其他人也可憐兮兮地提出請求,江月白是不是也會施舍給他們點什麽呢?

北辰仙君愛天下人,愛哪一個不都是愛。

穆離淵越想越氣,在水底下躺了整整半個時辰沒動。

等他意識到時,身體已經因為閉氣屏息而虛弱到了極致。

四下安靜,只有風聲水聲。

似乎又下雨了。

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意味著什麽?

他現在只是個自封靈脈的“弱小低修”!又受了這麽重的傷,在冷水裏沉底這麽久是真的會出人命的!

穆離淵賭氣般,又一動不動躺了半個時辰。

雨下得更大了。

池塘水面被砸開一圈圈破碎的圓,在他逐漸模糊的視線裏放大。

確認了江月白根本不在意他性命安危之後,穆離淵放棄了。

他暈頭暈腦地從池中爬出來,胸口悶痛,渾身散架了一般,感覺像丟了半條命——這下真成了在尋死覓活。

外面冷雨紛紛,屋內傳音符的燃燒聲還在繼續。

穆離淵身子也沒心情擦,濕淋淋地走到後窗邊,一把推開了窗!

傳音符的光亮瞬間熄滅了,故意避他似的。

穆離淵一瞬間醋意更濃了。

生氣的時候他顧不得再裝什麽弱小,手勁太大,直接把窗紙都扯裂了。

冷風兇猛掃進,穆離淵沾血濕透了的黑衣長發還在向下滴水,像個滿身殺氣的刺客。

“師尊和誰傳音呢?”

房內只有一點微弱的燈燭,照亮屋角一隅。

江月白斜靠在榻邊的帷幔柱上,垂眼擦拭著長劍,一腿踩著榻沿,拿劍的手撐在膝蓋上,另條長腿隨意伸著,衣袍下擺順著榻邊垂落,顯出幾分落拓不羈的意味。

聽聞響動,江月白沒有什麽反應,仍在緩緩轉動著手裏的劍。

雪亮的劍身映著跳動的燭火,在側臉投下細微的碎光。

“玩夠了還是憋不住氣了?”江月白沒擡眼,目光還在劍上,語調聽起來有些心不在焉,“擦了身上的水再上榻。”

穆離淵表情僵硬了一下,剛才要質問什麽全忘了,開心道:“真的嗎?”

方才還怒氣騰騰的刺客此刻乖巧地收斂了戾氣,單手撐窗棱,卷腹翻身,利落地躍進了屋內。

“我真的可以......”身上的水和血弄臟了地板,他有些局促地抹了把頸前的血,不敢相信地確認了一遍,“睡床嗎?”

燈火昏暗,江月白似乎勾了勾唇,翻手讓長劍轉了半圈,收劍回鞘:

“我給這把劍做了新劍鞘,你過來看喜不喜歡。”

不經意一閃而過的劍花只有半圈,穆離淵卻出神了許久。

江月白是這是上最出塵絕色的劍修,劍在他手裏不僅僅是劍,是勾魂奪魄的致命殺器——不僅能殺人,還能殺人心。

見他遲遲沒反應,江月白直接擡手將劍拋給了他。

穆離淵回神接住。

木劍鞘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銀絲鏤空的金屬劍鞘,足夠堅硬,花紋縫隙裏還能透出劍身雪霧般的寒光。

出自北辰仙君之手的東西,當然絕世無雙,比世上一切其他劍鞘都要好。

穆離淵愛不釋手地撫摸劍鞘,緩緩拔開再緩緩合上。

花紋鑲嵌合縫的刹那,金光驟亮又熄滅,飄逸的幾個字隨著光出現又消失。

穆離淵愣了下,不可置信地擡頭:“師尊......”

江月白換了條胳膊搭在膝蓋,瞧著他驚喜的模樣,道:“是你想要的效果麽,嗯?”

穆離淵低頭再次拔劍又合劍。

劍格護手與鞘口相撞合縫的瞬間,劍柄與劍鞘的刻字接連亮起!劍鞘底部是瀟灑飄逸的“離淵”,劍柄前端是他自己刻的“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