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鳳凰血(第2/7頁)

將他們所有這些糾纏不休的東西,所有恩恩怨怨,一起徹底斬斷。

* * *

聖者無名,靈歸天地。

窗邊的星河玉榻剛好與聖靈台隔水相望,恢弘的刻字在水霧裏隱隱約約。

日月湖的波濤浮光躍金,濃郁的靈息匯集繚繞,風裏都是奢侈的味道。

寢殿華麗,雕欄玉砌映照水光,紅綢漫天,折射進窗後只剩下淺淺的紅,在地板鋪開一層蕩漾的粉暈。

腳步聲踏著滿地紅光一點點靠近。

“就這麽喜歡折磨自己麽。”

江月白躺在臥榻裏輕聲說。

風吹簾動,層層蕩漾的波飄揚起來,地板的波紋浮到了半空,滿屋都成了淡紅色。

侍女們成排俯首後退,洛錦的腳步很重,滿地的粉紅波紋都在腳步的余震裏漂散著漣漪。

“紅色像血,但我早就不怕血了。”洛錦的紅衣沾染著新鮮的血色斑駁。

這嗓音雖然低沉,卻不冷,也不燥郁。

反倒有絲,在外強撐堅強的人歸家後露出的一點疲憊與軟肋。

江月白仍然半躺著,只淡淡回了兩字:“好事。”

大開的窗飄蕩著柔薄的紗幔,像一幅懸掛著流淌著的水波畫卷。

月光同樣被旋轉攪拌成了水,又被風吹散成水霧,在江月白身後彌漫。

朦朧的,看不到神色。真實的,描繪出輪廓。

近在咫尺。

恍如隔世。

洛錦一步步走近,一點點看著這副拒人千裏又誘人深入的容顏漸漸清晰了線條——

冷淡的眼尾勾出遐思無限的聯翩,對方剛才只說了兩個字,他已經聽出了無數種意味。

洛錦停在江月白極近的對面,負後的手松開了。

繞到身前,又是一朵紅色。

“這花是鳳凰血的一種,”大紅色的花瓣蜿蜒著金絲,卻在銀白的月光裏顯得溫柔嫵媚,洛錦指腹捏著花枝,讓這朵花在對面人審視的視線裏緩緩旋轉著,這個無意識的動作像是暗暗的討好,等他意識到時已經來不及了,“能愈合你手上的刀傷......”

“蕭玉洺呢。”江月白側眼瞥著,沒有接這朵花,“把他放了。”

旋轉著的鳳凰血停住了。

洛錦低下頭,瞧著手裏的花。

而後拇指猛地彎折——鳳凰血像是被掐斷了咽喉的美人,頹然一折兩半垂落!

“你有什麽資格命令我?”鳳凰血掉落在地,被洛錦的靴底碾出了血色花汁,“隨風,三百年,今非昔比,我讓你那一刀不是服輸,是手下留情。你要清楚,我為什麽願意手下留情。”

“三百年與山河器共同修煉不惜重塑身骨,當然今非昔比,誰都怕你,你也不差一個獵物,放了蕭玉洺,不然他的隱遁空間碎了,小圓會受傷的。”

星河玉屏,瓊瑤玉枕,流轉在臥榻的光暈照得江月白的側臉像畫一樣失真,雕花螺鈿閃爍細碎,鋪滿了江月白的衣衫,卻依舊沒法將他染上分毫顏色,江月白眸中依然還是淡漠,“我只是來接我兒子回家,不是來參加聖靈台武宴,沒興趣。”

“縹緲閣主,好清高啊,不為聖靈台武宴而來,那你提什麽山河器?”洛錦冷笑,在榻前緩緩蹲下,一字一頓,“蕭玉洺早就把那孩子從隱遁空間轉移走了,你還找理由替他求什麽情呢,信不信我現在就去把他千刀萬剮!”

洛錦個子太高,即便蹲著,也是與榻邊坐著的人平視。

江月白笑了一下,向後靠在玉屏上,疊起了腿,微蹺的靴尖頂著洛錦身前的繁花——瞬間將這樣咄咄逼人的對視隔出了高下互換的距離。

“別啊,”江月白的嗓音一如既往的輕,甚至微微帶著笑,“那我兒子不就永遠下落不明了。”

洛錦的心跳貼著抵在自己胸口的足尖,憤怒和欲|望幾乎將他撕裂。

隨風在意的人,他想殺,又不能殺,不殺,他氣得發狂,殺了,他還是氣得發狂——從他情緒不受自己掌控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輸透了。

牙齒咬合用力的聲響順著骨頭震顫,只有自己能聽到,洛錦牙根和眼眶都酸酸的,說出的話極度沙啞:“你怎麽不明白,山河器是我的、新天地是我的、世上所有都是我的......”

“但只要你願意,這一切也都可以是你的。”

江月白重復了一個詞:“我願意?”

“只要你聽話。”洛錦糾正了一下這個詞。

江月白瞧著他,淺淺掛在唇角的笑意漫開到了雙眼。

良久,輕聲說:“你長大了。”

洛錦不能完全看清光線晦暗裏人的神色,也揣摩不透說話人的語氣,但他很清楚這句話不是誇贊——對方舉手投足的疏離感裏都帶著暗暗的玩味和不經意的輕視。

他們第一次相見時,他只有十幾歲,如今快四百年過去,他早已經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