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面聖(第3/5頁)
連著一個多時辰過去,金鑾殿無任何宮人踏入,只有賀鳴一人跪在下首。
膝蓋骨隱隱作疼,似針紮一般,賀鳴如芒在背。
賀鳴咬緊牙關,努力撐住最後一絲理智。
母親還在老家等著自己高中的好消息,宋老夫人也是對自己給予厚望,還有……宋令枝。
眼前青霧茫茫,賀鳴垂首斂眸。余光瞥見腰間的香囊,忽而無聲彎唇。
這香囊,還是宋令枝親自做的,針腳不算細密,歪歪扭扭。
宋令枝不常做針黹,也拿不了繡花針,一個小小的香囊,她從正月做到賀鳴離家。
赴京趕考的那一日,江南亦是細雨脈脈。
宋令枝一身金絲滾邊緋色牡丹花紋織金錦長袍,杏眸低垂,眼中羞赧盡顯。
緊趕慢趕,她終於趕在賀鳴趕考前,將香囊送出。
身後是宋老夫人一眾人,眾目睽睽,旁的話宋令枝也說不出口,連花了她整整三個月有余的香囊被她丟在賀鳴懷裏。
匆忙跑開,只剩下一句:“平安歸來。”
惹得身後宋老夫人一通笑。
憶起宋令枝,賀鳴唇角笑意漸深,籠罩在肩上的陰影也似乎輕了不少。
寒窗苦讀多年,若是因禦前失態和三鼎甲失之交臂,未免遺憾。
賀鳴單手捏拳,指骨抵著地面,不容許自己失態。
禦座上的沈硯面若冰霜,漆黑的瞳仁望不見半點情緒。
他一手抵著眉心,冷眼睥睨下首戰戰兢兢下跪的賀鳴。
一身竹青色圓領長袍,怎麽看怎麽礙眼。腰間還別著一個香囊,布料自然是上乘的,只是針腳未免難看了些,歪歪扭扭。
沈硯一雙黑眸沉沉,目光淡漠落在那香囊上。
手邊亦有暗衛送來的信件。
信上說,宋令枝不分晝夜,得空便會坐在窗下,為賀鳴做香囊。
信上說,香囊中的香料是宋令枝親自挑的,為此還跑遍了江南的香料鋪子。
信上說,香囊上繡的是“平安早歸”
………
……平安早歸。
沈硯唇角溢出一聲冷笑。
他垂眼,目光從香囊移開,落在賀鳴臉上,低沉嗓音在金鑾殿中回蕩。
沈硯漫不經心道。
“……你就是賀鳴?”
金鑾殿外,一眾人惴惴不安,望著緊閉的槅扇木門小聲嘀咕。
“賀兄這是進去了兩個多時辰了罷,怎麽還不出來,別是出什麽事了。”
“大膽,天子腳下,豈有你妄言的地。那可是九五至尊,許是陛下看中賀兄,多問了些,這才耽擱了。”
“也只有賀兄這樣的人才能在裏面待這麽久,剛剛面聖,我連眼皮都不敢擡,還好陛下沒讓我待這麽久,不然我肯定露怯。”
前三甲忐忑不安站在廊檐下。
良久,緊閉的槅扇木門終於推開,賀鳴一瘸一拐,從金鑾殿走出。
雙膝疼得厲害,連走路都不能。
眾人一擁而上,面露擔憂之色:“賀兄,你怎麽了?”
賀鳴強顏歡笑,擺擺手,道自己無事。
雙足麻木疼痛,賀鳴忍著膝蓋之痛,回首望,金鑾殿落在陰雨之中。
賀鳴眼睛困惑不解,實在不知自己何時得罪了這位新帝。
三鼎甲怕是無望,賀鳴雙眼落寞,拖著沉重身軀一步步走下台磯。
漢白玉欄杆立在兩側,宮墻黃瓦,滿眼肅穆莊嚴。
同伴笑著搭上賀鳴的肩膀:“賀兄,陛下為何留你這般晚,可是……”
他無聲做了個口型“狀元”。
賀鳴搖頭輕笑,滿臉失望:“不敢奢求,只求無愧於心罷了。”
賀鳴眼中的傷感做不得假,且從金鑾殿出來,賀鳴臉色實在談不上好,同行之人溫聲寬慰。
“你才多大,來年再努力便是了。”
宮道冗長,他們不過是進宮面聖的三甲,自然坐不得軟轎。
膝上疼痛難耐,賀鳴撐著傘,一步一步艱難往宮門走去。
雨聲淅瀝,點點雨珠落在油紙傘上方。蒼苔濃淡,土潤苔青。
行至宮門口時,賀鳴半邊身子盡濕,長袍深淺不一。
宮門近在咫尺,賀鳴無聲松口氣,低頭尋找懷中錢袋,他猛地瞪圓眼睛,手指在腰間上下摸索。
賀鳴急道:“……我的香囊呢?”
前後找了一通,都不見宋令枝送給自己的香囊。賀鳴火急火燎,想著沿路折返。
同伴趕忙拉住人:“賀兄,你今日是怎麽了,怎的如此糊塗?這皇宮哪是我們想進就進,且若是那香囊是丟在金鑾殿,難不成你還要去同陛下要來不成?”
賀鳴一時語塞:“我……”
精疲力盡,提及沈硯,賀鳴當即想到自己在殿中跪的那一個多時辰。
想來香囊應是那時落下的。
賀鳴後悔不已,神色懊惱:“那是宋妹妹送給我的……”
同伴拍拍他肩頭:“這有什麽,令夫人再做一個不就成了?左右不過是一個香囊罷了,她總不會同你置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