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便是死,他也要宋令枝記上一輩子(第2/5頁)

1銥誮 可如今——

嶽栩悄悄握緊拳頭,滿腔言語落至嘴邊,卻只剩輕輕的一句。

“陛下,宋姑娘本來明日要回江南的。”

沈硯身影一頓,良久,方聽得低低的一聲:“嗯。”

……

宋令枝這一覺睡得極沉。

再次醒來,天光大亮。雨過初霽,天青色雨幕垂著茫茫白霧。

宋令枝於晨光中睜開眼,入目青紗低垂,隔著一扇緙絲屏風,孟瑞刻意壓低的聲音從外間傳來。

”興許會疼些,陛下若是……”

沈硯聲音冰冷:“無礙。”

他端坐在臨窗榻前,一身月白色寢衣襯出孱弱身影。

昨夜光影昏暗,又或是淚水模糊了雙目,宋令枝看得並不真切。

如今借著光影,方覺沈硯比往日瘦了許多。

他面色怏怏,許久不見日光的臉不見半點血色,蒼白似高山寒雪。一雙瞳仁極深極黑,與冷白容顏大相徑庭。

沈硯厭世嫉俗,遍身籠罩著重重陰影。濃霧籠罩在沈硯周身,揮之不去。

宋令枝腳步頓住。

透過槅扇縫隙,悄聲望向殿外。

孟瑞似乎是在為沈硯針灸,又或是在為沈硯放血,數百根銀針一眾排開在案幾上,只看一眼,宋令枝頓覺遍體生寒。

孟瑞擋住了宋令枝大半的視線,她只瞧見沈硯緊攏的眉宇,聽見對方竭力扼在喉嚨的悶哼。

冷汗一點點從沈硯額角滲出。

半晌,孟瑞手中多了一盆血水。銀針紮在沈硯指尖,血珠子染紅了絲帕。

孟瑞細細打量沈硯的眼睛,小心道:“陛下覺得如何?”

沈硯言簡意賅:“看不見。”

孟瑞一怔,而後喪氣塌肩,瞬間似老了十歲:“老朽、老朽再想想辦法。”

藥箱收走,自有宮人迎孟瑞出宮。

霎時,殿中只剩下沈硯一人的身影。

渾身虛脫無力,指尖雖不再往外滲血,然身上失血過重,銷金散發作,沈硯只覺如墜冰潭之中。

疼痛難忍,周身似有千萬蟲蟻啃咬,耳鳴愈發嚴重,咚咚咚咚。

他連站都站不穩。

手掌撐在案幾上,眉宇間攏起濃濃陰翳。單手捏拳,指骨重重抵在案幾上。

驀地想起宋令枝還睡著,落在案幾上的一拳又成了無聲的一響。

眼盲發作後,怕惹人注目,寢殿擺設一如往日,並未減少一二。

宋令枝看著沈硯一步步下榻,步履沉穩緩慢。

他在朝自己走來。

宋令枝緩緩往後退開半步,未著羅襪的一雙小腳踩在柔軟的狼皮褥子上,不曾發出半點聲響。

宋令枝悄無聲息轉身,想著回榻上裝睡。

她比並不想讓沈硯知曉自己方才看過那一幕。

沈硯稍稍駐足,倏爾往熏籠走去。

金絲炭燒得通紅滾燙,熱氣氤氳迎面。

宋令枝愕然睜大眼。

沈硯眼睛本就看不見,若是再往前半步……

泛著紅光的金絲炭就在沈硯手邊。

“別動——”

宋令枝突然出聲,提裙疾步行至殿外,她眉宇緊攏,拽著沈硯往後推開。

“宮人都是怎麽做事的?”

竟將熏籠放在殿中,也不怕沈硯撞上。

擡眸撞上沈硯定定望著自己的視線,宋令枝不自在移開目光。

垂眼低眉。

後知後覺自己還握著沈硯的手腕。

陡然松開,沈硯卻不如宋令枝所願,反手握住。

白凈手指修長,攥著宋令枝的指尖泛著淡淡白色,顯然是用盡力氣。

手上的冰寒在熏籠熱氣的氤氳之下逐漸褪去,沈硯啞聲一笑。

“宋令枝,你還是這麽……”心軟。

秋風乍起,疏林如畫。

宋令枝眼睛輕垂,滿頭青絲隨著她的動作滑落在臂彎。

“沈硯,進宮前我和我父親見過一面。”

眼眸眨動,宋令枝唇角挽起淺淡笑意,“我答應他,半個月後會回江南。”

窗外樹影參差,斑駁光影落在沈硯眉眼,如墨眸子不起半點漣漪。

宋令枝所言,似乎是在沈硯意料之中。

喉結滾動,沈硯不動聲色應了一聲:“嗯。”

沈硯挽著人往內殿走:“陪我躺會。”

也不知道是幾日不曾睡過覺,沈硯眼下泛著淡淡的烏青。

聽孟瑞說,沈硯這幾日都是不眠不休,只靜靜端坐在書案後,不讓旁人近身,也不肯讓人伺候歇息。

移燈拄簾,青紗帳幔輕掩,宋令枝倚在青緞引枕上,好奇擡眸張望。

“沈硯,你多久不曾就寢了?“

微薄日光透過紗屜子,悄無聲息灑落在木地板上。

帳幔隨著秋風搖曳。

沈硯臉上淡淡,沒有多余的表情:“……不記得了。”

黑眸輕掩,一直藏在袖中的左手覆在錦衾之上,隱約可望見殷紅的血珠子。

是方才放血時留下的。

宋令枝眼角微熱,無聲咽下滿腔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