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醋缸子(第3/4頁)

“適才陛下可是來過明枝宮?”

白芷怔怔點頭,遲疑道:“是,陛下說娘娘還在睡,不讓奴婢叨擾。”

宋令枝身子搖搖欲墜:“嶽統領可是也來了?”

白芷愕然:“娘娘怎麽知道的,嶽統領說是找陛下有要緊事。”

宋令枝緩緩倚靠在青緞提花靠背上,無力閉上雙眼。

耳邊只剩嶽栩不小心說漏嘴的“避子藥”三字。

白芷驚慌失措:“娘娘怎麽了,可要奴婢喚太醫來?今兒茶房煎的二和藥還沒送來,那宮人是個新來的,也不知道……”

宋令枝睜開眼,眉眼疑慮漸染:“……新來的宮人?”

白芷頷首:“是陛下打發送來的,說是怕奴婢和秋雁照顧不周。娘娘,可是那人有異?”

“陛下的人……”

宋令枝喃喃,唇角忽的掠過幾分苦澀譏誚,她想同沈硯大吵一架,想質問對方為何這般做。

可最後的最後,宋令枝也只剩下一句,“白芷,備車。”

她忽然很想很想出宮。

……

禦書房。

黃花梨嵌玉理石書案後,沈硯一身明黃廣袖圓領長袍,日光穿過紗屜子,淩亂灑落在沈硯指尖。

書案上筆墨紙硯俱全,一眾筆海排開,身後玲瓏木板雕空,或是貯琴,或是貯著水仙花盆三足洗。

一眾朝臣身著緋紅官袍,畢恭畢敬跪在下首。

為首的老人滿臉滄桑,一雙眼睛雖渾濁不堪,可望人時卻是淩厲睿智的。

他拱手,雙膝跪地,老淚縱橫:“陛下膝下無子,當采選秀女入宮,充盈後宮才是正理。陛下,無後為大啊。”

又有文官跟著下跪:“陛下,老臣跟著先帝數十年,若是陛下這般肆意妄為,日後老臣還有何顏面去見先帝啊。”

“陛下,皇後善妒,難擔一國之母,且皇後伴君多日,遲遲無所出。臣鬥膽請命,廢去皇後……”

書案後的沈硯忽然擡起眼眸,一雙黑眸冰冷淡漠,只輕輕一瞥,下首跪著的文臣忽的汗流浹背,不寒而栗。

齊齊俯首跪地:“臣等請陛下三思,廢去皇後……”

沈硯忽然起身,寬松衣袍落在日光之中,他聲音從容不迫,緩慢自案後走下。

長身玉立,涼薄的一雙眼睛望不見半點柔和溫情,如大漠孤煙冷漠。

手中的青玉扳指輕輕轉動,沈硯居高臨下站著,垂首睥睨下首的文臣,笑意不達眼底。

“無顏見先帝……”

沈硯低聲呢喃,輕輕一哂,“怎麽,俞侍郎怕不是忘了,朕的好父皇是如何逝世的?”

弑君殺父,沈硯從來不曾掩飾半分。

俞侍郎雙足發軟,顫巍巍伏跪在地:“陛下恕罪陛下恕罪,下官絕不是此意,下官、下官……”

他結結巴巴,連半句話都不曾道完整,只一個勁磕頭告罪。

沈硯慢悠悠:“還是俞侍郎等不及,現下就想去見先帝了?”

俞侍郎徹底無力,癱軟在地上:“陛下、陛下,下官忠心耿耿,絕無冒犯聖上之意,求陛下念在下官……”

沈硯慢條斯理朝他投去一眼,閑庭信步,往書案走去,這兩日送來的奏折,多是請求沈硯充盈後宮的,還有……廢後。

他啞然失笑。

“皇後無所出,你們就求著廢後。”

沈硯緩慢轉過身,目光懶懶落在下首。

他聲音輕輕,亦如園中柳拂春風。

“那若是朕不能,眾愛卿豈不是要另立新帝?”

禦書房安靜無聲,眾臣雙目震驚,而後是此起彼伏的哭聲及哀嚎。

跪著往前挪去,追隨沈硯的身影。

“——陛下、陛下正值壯年!”

“陛下,儲君乃是國之重事,萬萬不可……”

沈硯面不改色,只笑:“怎麽,還要朕親自喚太醫來……”

他彎唇,冷笑兩三聲。

倏然覺得無趣,拂袖走出禦書房。日光淺淺,落在沈硯腳邊。

小太監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揚手命人傳步輦來。

沈硯頭也不回:“去明枝宮。”

嶽栩走在身側,聞得這話,忽而擺手屏退宮人。

“陛下,皇後娘娘先前出宮了。”

沈硯腳步一頓,側目凝眸:“……出宮了?”

嶽栩頷首:“是,說是想去善緣堂。”

嶽栩小心翼翼擡眸,覷著沈硯臉色,斟酌片刻,終還是低頭道。

“陛下,賀大人今日也去了善緣堂。”

烏金西墜,日薄西山。

申時一刻,宋令枝不曾回宮。

申時三刻,宋令枝不曾回宮。

戌時……

宋府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宋老夫人搬回江南後,留在京中的府邸一直有人灑掃,宋令枝偶爾也會回來瞧瞧。

白芷同秋雁垂手侍立在廊檐下,遙遙望著倚在欄杆軟席上的宋令枝,二人愁苦滿面,憂心忡忡。

秋雁心中著急,偷偷拽了拽白芷的衣袂往後站,她壓低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