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第2/2頁)
“事急從權,本宮也顧不得太多,他們有些或許無辜、或許罪不至此,只是快刀斬亂麻,難免有誤傷,等過幾年再調任他們回京吧。”
後來議事時,照微與祁令瞻說道:“過幾年,皇上也長大了,這也是他施恩於臣的好機會。”
祁令瞻並不贊同她這樣做,並非不贊同她貶黜過甚,而是不贊同她為少帝唱白臉。
他說:“你應當先為自己留後路,今上長大了,不代表你就要還政於他,我瞧他的性格與長寧帝並無分別,他們李家的男人,自仁帝以後,皆是寬厚有余,魄力不足。”
照微苦笑:“不還政於他,本宮還能怎麽樣呢?他畢竟是窈寧姐姐的骨肉,再狠心的事,本宮下不了手。”
前朝有過少帝暴斃、太後登基的先例,將皇室血脈先帝托孤的老臣屠殺殆盡,皇都血流漂櫓,就能登上那至高的寶座。
“王化吉死的時候,阿遂心裏那樣難過,也未曾對我生怨恨之心,如今見了我,依然恭恭敬敬地喊母後,他的心是軟的,不恨任何人,這一點,與窈寧姐姐很像。”
照微望著窗外的春光。李遂知道她喜歡石榴後,親手在她院中栽了一棵石榴樹,尚未到結果的年紀,長滿了茂密的綠葉。
李遂曾問她什麽時候能長出石榴,照微告訴他:“等你長大,長得同石榴樹一般高的時候,果子就結出來了。”
思及此,她笑了笑,聲音很輕地對祁令瞻說道:“哥哥,你是他的舅舅,也是他的老師,我是他的姨母,也是他的母後。我知道你一心為了我,但我也知道,若非萬不得已,你也不忍心走到那一步。”
祁令瞻盯著棋枰,半晌後問她:“皇後的人選,你心裏有主意了嗎?”
照微輕輕搖頭,“還早。”
“論家世,論性情,論才學,有一個最合適不過的人選,她若是做了皇後,或許克紹其裘,能繼你之業,同時也成為大周的退路。”
照微知道他說的是誰,“她太小了,等她長大,問問她的心意,也要問問皇上的心意。我不願促成一對怨偶。”
她此時不願深談,這件事就此擱下,祁令瞻卻暗暗記在了心裏。
此後在紫宸殿授課時,他愈發重視對阿盞的教導,不僅要她讀書識字明理,所有帝王之術、帝王之書,也嚴格要求她熟記在心,能分毫析厘。
阿盞雖比李遂聰慧,畢竟年紀小,常常夤夜誦讀,提著一顆心聽太傅授課,經筵結束時,累得頭腦昏昏,神情懨懨。
無人往來的水邊小亭裏,阿盞靠著沈懷書,一邊打哈欠一邊小聲抱怨太傅,擎起手給他看自己被打紅的手心。
“我只是背錯了兩個字……好吧,雖然錯得很不應該,但是太傅真的太嚴厲了。”
她伸手拽沈懷書的袖子,央求他道:“七哥哥,你把籌算口訣再教我一遍,太傅說下午去拜見娘娘時仍要檢查我,我可不想再挨打了。”
沈懷書從錦秋送來的食盒裏拿出一碗酥酪,見四下無人,用勺子舀起喂給她。
他問阿盞:“你可知太傅為何要對你這般嚴厲?”
阿盞喪氣地搖搖頭,“不知道……但總歸是為我好。其實我也不討厭讀書,只是最近實在是太辛苦了。”
沈懷書垂目看著她,輕聲說:“《孟子》有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這句話我知道。”阿盞舔了舔沾在嘴邊的酥酪,“是說人在做大事之前,一定會很辛苦。我現在也很辛苦,只是不知道以後能做什麽大事。”
自從上次被祁令瞻敲打過後,沈懷書說話做事謹慎了許多,但此刻他仍忍不住問阿盞:“以後……你想做皇後麽?”
“皇後?”阿盞偏著頭想了許久。
宮裏沒有皇後,她想象不出做皇後會是什麽樣子。
但她悄悄對沈懷書說道:“我以後想成為太後娘娘那樣的人。”
沈懷書目中閃過一絲苦笑,卻擡手摸了摸她的頭,鼓勵她道:“太後娘娘睿智明達,你想與她一樣,就要聽太傅的話,讀好多好多書,明白許多治國理政的道理。”
他將空了的酥酪碗放回食盒中,遞一張幹凈的帕子給她擦嘴,就著面前的石桌攤開書本,翻到她尚未背熟練的那一頁,說:“背完籌算口訣,我帶你溫習上午太傅剛講過的這篇政論,這是本朝狀元的文章,其中政見涉及到改稅強兵,明日太傅一定會提問的……”
阿盞忙正襟危坐,認真地聽沈懷書講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