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三章 事起(第4/5頁)

擺在沈恙面前的路,一點也不好走,兩顆問路石,死了兩個人。

張廷玉在次年接了刑部對李錫私藏《南山集》案的折子的時候,心底頗為復雜,在南書房裏便有些壓不住。

戴名世是他學生,如今人都死了,《南山集》卻還在牽連人。

連著兩年出因言獲罪這種事情,張廷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沈恙在背後做什麽。

只是沈恙還算是謹慎,如今這勢頭一點也不好,不像是能翻案,始終還是要等待時機。

張廷玉在等時機,顧懷袖在等,孫之鼎孫連翹也在等,四爺同樣在等。

從康熙五十五年開始,在等待的人太多了。

他們像是浮在水面下的影子,等待著那高高在上的人露出破綻的一刹那。

康熙五十六年,納蘭明珠次子納蘭揆敘病故,康熙朝當年三位首輔的存遺,便這樣逐漸消失在歷史煙雲之中。

張廷玉安安心心當自己的內閣學士,同年李衛終於捐了兵部員外郎,拜入雍親王胤禛門下,成為雍親王侍從,沈恙投了兩顆石子之後,不知怎麽忽然大病了一場,沈取隨侍左右,一直等到次年裏才好全,生生阻斷了沈恙的計劃。

最是逃不過,天災*。

一般人都隨著時光的流逝,開始變老,開始各安天命。

對胤禛來說,這幾年沒一日好過,比如親兄弟老十四被皇帝日益寵幸,甚至康熙五十七年十月,胤禎出征青海,為撫遠大將軍,風光無限。而他那一枚叫做隆科多的棋子,還在棋盤的角落裏。

李光地回京過一趟,可是因為年老體弱,休假回來竟然辦錯了差事,還在康熙面前說“八爺最賢”,算是犯了康熙的忌諱。

只是畢竟李光地老了,沒多久就被彈劾。

顧懷袖還記得,去李光地是夏天去的,七月三十那一日,滿池的荷還沒謝,人卻去了。

當初的張英,如今的李光地。

一個謚號文端,一個謚號文貞。

張廷玉說:有的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不僅是錢財,還有名聲。

五十七年,張廷璐會試通場第一,殿試原本也要點頭名,不過張廷玉怕樹大招風,生生請了康熙給壓到榜眼,於是張家再添一名進士兼翰林。

這個時候的張若靄,也已經有了秀才的功名,不過並沒有參加鄉試。

只因為今科有張廷璐與張廷瑑參試,同出一府,若同去同中,未免風頭太盛。

所以,張若靄這種適時的退避,讓張廷玉與顧懷袖都有一種難言的熟悉和壓抑。

當初的張廷玉何嘗不是這樣?

只有這種時候,才覺出寒門的好處來。高門大戶,動不動就要擔心脖子上架著的刀……

顧懷袖在五十八年初修書給張若靄,讓他來京城,等到五十九年再回去鄉試,倒是母子團圓了。

張廷璐張廷瑑兩個也分府出去過日子,不過沒有張廷玉這一份殊榮,只能在外城靠近琉璃廠的地方置了宅院,兄弟們卻是隔得有些遠了。好在都是入朝為官的,家裏見不著,在朝上反而能見,也不怕疏遠了。

張英,張廷瓚,張廷玉,張廷璐都已經是進士出身,在桐城早已經傳為佳話,京城裏除了當年徐乾學“五子登科”之外,也再沒有比張家更風光的。

可風光的背後,各有各的兇險。

孫之鼎年紀越發老邁,孫連翹在宮中行走的痕跡也開始重了起來。

康熙這兩年在病中的日子比較多,對身邊太醫的依仗也是盡量找的自己信任的人,孫之鼎與他女兒孫連翹更是深得康熙的信賴。

一則這父女倆醫術精湛,二則兩個人很知進退,給康熙看病時候也堪稱是得心應手。

越是這樣,顧懷袖的疑心病就越重。

只是她從來沒有想過,驚雷乍起,竟然是因為當年那一枚小小的玉佩。

顧懷袖清楚地記得,歷史轉軌的這一日,康熙五十八年的小雪。

天公作美,暢春園裏便是薄薄一層雪。

今冬裏,康熙算是大病初愈,人還沒好全,不過喜歡熱鬧,如今因為十四阿哥受寵的德妃娘娘便著人在暢春園擺了花燈,順道邀內外命婦,進宮來湊數,顧懷袖自然也在其中。

從暢春園門口進去的時候,顧懷袖也瞧見了前面的大臣們。

十四爺胤禎那邊戰事吃緊,雍親王新拔上來的戶部郎中李衛,也跟隨著六部兼理藩院眾多人,一同進宮面聖,說西北與準噶爾的戰事。

戶部管錢糧,李衛在沈恙手底下歷練那麽多年,剛剛上了戶部,辦起事情來可謂是得心應手。

如今顧懷袖遠遠瞧了一眼李衛那邊,便是一皺眉。

她想著李衛終究還是走上這一條道,只是他的這一條道,跟張廷玉的比起來,似乎寬闊許多。張廷玉也在臣工們那邊,內閣十位學士走在一塊兒,獨獨張廷玉身邊還有幾位大學士一起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