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零章 紅顏多薄命(第3/5頁)

年沉魚想著,又怕自己二哥惹事,連忙寫信,叫人秘密往宮外送,要警示年羹堯一番。

可沒想到,這一封信早已經被胤禛粘杆處的人給截獲,呈到胤禛手裏。

前朝後宮兩相連,胤禛看著那一封言辭切切的信,也真是無動於衷,只道:“把這信,給她送回去,叫她知道知道自己身份。”

差事是高無庸領走的,直到很久之後,他坐在一杯鴆酒前,也還記得起今日的情形。

素來風華絕世最得萬歲爺寵的年貴妃,先是一怔,而後是一種無法置信,過了許久才轉成那不知是悲慟、哀愁,亦或者嘲諷……

年沉魚病倒了。

她身子本來不好,又小產過幾次,一向孱弱,如今年羹堯被雍正厭棄,她整個人也跟著憂心忡忡,從此湯藥不斷,就沒見停過。

可那病,也從不見好。

孫連翹為年沉魚治過幾次,卻沒想到越治越嚴重。

“我原以為皇上會怪罪,可他聽了貴妃娘娘身子不好的消息……竟然也沒什麽反應,只說人各有命……”

上張府拜訪時候的孫連翹,已經格外蒼老,她手上都是皺紋,再好的養顏方子,也敵不過歲月,更何況她步步為營這許多年,心機用盡,本身又不是個灑脫之人,更沒有顧懷袖那樣不聲不響就掌握了一切的智慧,她自嘲“俗人就是要多操心”,由是老得更快。

“四月裏,年大人川陜總督之職被解,連撫遠大將軍印都叫了出來,調去了當杭州將軍,這事兒您比我清楚……”

撫遠大將軍是多厲害的官職,如今換成杭州將軍,不過是成了個虛職。

這還只是四月的事情,後頭雍正又下過一大堆的折子斥罵年羹堯不守君臣之禮。

因著平日裏囂張跋扈,現在雍正一露出要正職年羹堯的苗頭,下面大小官員立刻見風就倒,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一時之間,參劾年羹堯的折子雪花片一樣飛到了雍正面前。

因為張廷玉已經擬定過了密折奏事的制度,奏折機密性極高,也就鼓勵了下面的官員們相互告發。

年羹堯一案,更是重中之重。

中秋時候,圓明園之中又有宴會,顧懷袖隨口便從蘇培盛那裏知道事態有多嚴重。

結果中秋剛過,年羹堯便被人從四川押解回京城會審,交由群臣議定罪名。

顧懷袖知道年羹堯少年得志,難免猖狂,如今只要一閉眼,想到年羹堯,出現在她眼前的必定是當年被一箭射穿雙眼的鸚鵡。

此人心性素來狠毒,可畢竟忘記了君君臣臣的道理,未必事情就有那麽嚴重,可……

雍正,容不下他。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胤禛這輩子最擅長什麽?過河拆橋罷了。

顧懷袖想著,頗為感慨,又想起宮中年沉魚來:“她在宮裏也不容易,倒是皇上……沒讓你給她下毒吧?”

那一瞬間,孫連翹臉上有些怔忡之色,而後才忽的一笑:“瞧您說到哪裏去了?如今我不過是治病救人罷了……”

眼神從孫連翹的臉上劃過,顧懷袖心裏思量著,卻真的不知道是不是應該信孫連翹。

可回頭這麽一想,信不信孫連翹又怎樣呢?

即便胤禛真的叫人給年沉魚下毒,她也無能為力。

當年那個哭著跑走的小姑娘,一朝選秀成了未來君王的側福晉,等胤禛登基,便僅在皇後之下,為貴妃,何其尊榮?可到底……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

自古紅顏,多薄命。

她沒跟孫連翹深談,只隨意說了些別的,多半還是孩子們的事情居多。

說完了,孫連翹也就走了。

等到她冬日裏再來的時候,顧懷袖就知道,年沉魚這輩子,也快結束了。

九月下令抓捕年羹堯交京城會審,連著十月、十一月,北京城的雪都很大,年沉魚沉疴難愈,又抵不住冬寒,縱使那藥千千萬萬往嘴裏塞,也留不住她一條命。

今日早晨,下了好幾天的鵝毛大雪,京城大街小巷全蓋滿了雪,孫連翹的青帷小轎剛剛到了張府門口,便有人來顧懷袖這裏通報了。

她叫人把孫連翹迎進來,叫她坐下,卻見孫連翹表情有些哀戚。

“嫂嫂怎麽了?”

孫連翹嘆氣道:“年貴妃娘娘,就在這兩日了。”

笑意忽然淺了,像是湖面上漣漪漸漸平了下來,不起波瀾。

顧懷袖面無表情,看一眼外面冬日暖陽,只道:“我怎記得……年羹堯的罪狀都還沒列出來?”

“前朝的事情,我是不清楚,可她真的……”

沒幾日了。

孫連翹也不知為什麽忽然失聲慟哭起來,用帕子掩著一張臉,仿佛遇見什麽世間大悲。

人壓抑久了,就會這樣。

顧懷袖反而鎮定了,她道:“青黛,往宮裏遞塊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