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任性的女人,住不進他的大平層

吃完飯,那雋和李曉悅離開哥哥家,在街上漫步。李曉悅在老那這裏幹了一年了,這是那雋幫她找的第三份工作,是他認識她以來幹得最長的一次。他認識她三年,她已經換了七份工作了。

“你們老板出家,你有什麽想法嗎?”

“不是一般人的境界,我挺好奇出家是個什麽感覺。哎,哪天咱們去廟裏感受一下吧。”李曉悅睜大眼睛,一臉神往。

“我沒有跟你談境界,我是說你就沒感覺到你的工作有危機了嗎?不提前規劃一下?”那雋不爽。李曉悅跟了他這麽久,真的一點長進也沒有。“怎麽有危機?”

“自古以來,改朝換代都是殺老臣的時候。我哥是老板的人,又不必然等於是老板娘的人。沒準兒老板娘沖他放火,殃及你這條池魚。”

“不會吧?”李曉悅站定腳,哀嘆一聲。想了想她又說:“可是怎麽規劃?你是說趕緊跳槽嗎?你不是最討厭我跳來跳去,說沒有規劃?再說了,想開我就開唄,N加1它不香嗎?”

那雋惱火:“跳槽分兩種,一種是無頭蒼蠅一樣地亂跳,一種是有目標遞進式地跳。你不該亂跳,也不能在一個地方趴下去就覺得是個安樂窩有養老心態。”也許因為在哥哥手底下,日子太舒服了?就不能讓李曉悅這種胸無大志的人太舒服。可是,恰恰因為胸無大志,無論怎麽樣她都會讓自己舒服,舒服得像個白富美。盡管她只是個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的孤兒。李曉悅哈哈兩聲,懶洋洋道:“你怎麽知道你要跳去的公司,它就不會出問題呢?誰知道王總突然出家,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你聰明絕頂,預測到新冠疫情暴發了嗎?過好今天不就得了?”

那雋停住腳步:“你知道三十歲意味著什麽嗎?”

李曉悅不耐煩:“三十歲開始步入中年。我生日那天你已經提醒過我了,不勞你重復。”

這就是兩人的死結。怪不得自己遲遲不想讓李曉悅參與買房的事情。直覺告訴他,李曉悅不是有資格入住他那個大平層的女人。

李曉悅大步流星往前走幾步,又回頭道:“順便說一下,我覺得你剛才在飯桌上對你哥說的那些話很沒有禮貌。那雋,沒有人想從你身上學到點什麽,別總自我感覺良好。你能掙到錢,不代表你掌握了宇宙真理。”

李曉悅看著很溫柔,性子也隨和,但生起氣來殺傷力極強。而他愛的偏偏就是這份溫柔與暴虐的混和。

李曉悅是那雋在公園認識的。

三年前初春的一個黃昏,那雋在公園跑步。跑累了,見公園湖邊的桃樹下有一群女孩子穿著漢服在嘻嘻哈哈地拍照,他就坐到旁邊的大理石條凳旁,一邊喝水一邊欣賞著。漢服美不勝收,姑娘們也漂亮。其中有一個最美,鵝蛋形小臉,下巴尖尖,烏黑的頭發一半高高梳起,露著光潔的額頭;一半柔柔地垂下,鬢邊發簪的珠串如水般流瀉在溫婉的臉蛋旁,身上一襲潔白的漢服,站在一樹怒放的桃花下。她就是李曉悅。這一刻,平生所知的唐詩宋詞元曲,在理科生那雋的腦中都活了過來。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們擺出各種姿勢拍照,姑娘們早被行注目禮慣了,甚至可以說被注視正是她們穿漢服的主要目的,因而也不以為異。李曉悅感受到了那雋的注視,禮貌性地點點頭,對他嫣然一笑。那雋的心怦地少跳了一拍。

拍累了,姑娘們停下來休整。這時一個男人慢跑著從李曉悅面前經過,手迅速地摸了一下她的乳房。李曉悅正低頭整理襦裙裏的抹胸,猝不及防地被這麽一下子,呆住了。男人邊跑邊回頭對她挑挑眉,一臉輕佻猥瑣。李曉悅勃然大怒,跑過去,截住他問:“你幹嘛?”

姑娘們也跟了過去,把他圍住。這男的人高馬大,看著很強壯,李曉悅站在他身邊顯得格外嬌小。他有恃無恐,笑道:“喲,這麽多美女,太榮幸了。”

李曉悅道:“你剛才摸我胸了,這是性騷擾、流氓罪,跟我上派出所吧。”

男人笑眯眯道:“妹妹,派出所多沒勁,上我家吧。”

姑娘們七嘴八舌怒斥著他,但他根本不以為意。有個姑娘掏出手機報警,男人嗤之以鼻:“現在的田園女權就是這樣栽贓陷害男人的?你說我性騷擾,我就性騷擾了?這裏又沒有攝像頭,她們都是你的朋友,當然幫著你。”

李曉悅臉色發白,咬著牙瞪著他,冷冷問:“你不承認?”男人:“承認什麽?”

李曉悅眉毛豎起來:“你以為我是文明人,可以跟我要流氓?”

男人大感興趣,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曉悅:“你流氓起來什麽樣?我很期待。”

李曉悅氣得一句話說不出來,男人笑了笑,正打算離開,只聽李曉悅喝道:“你們都給我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