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在前同事家當月嫂(第2/5頁)

沈琳道:“跟你說實話吧,寒寧,我是走投無路了。這個歲數也找不到什麽像樣的工作,不認命也沒辦法。好在我也願意吃苦,你們這些雇主也願意給我機會。算是生活給我留了條路,不然我真的要投河了。”

沈琳說這些話時,並不覺得酸楚。她這個虛榮的偽貴婦一夜之間就學會求人了,切換得這麽絲滑,全拜老那振聾發聵的那句“你吃我的喝我的”。示弱多麽管用啊,一個看上去養尊處優的女人突然示起弱來,會更管用,因為人們相信她真的走投無路,否則不會願意把如此不堪的一面露出來。就比如上次求胡海莉幫助,她慨然答應錄用自己。再說一個月的培訓,這些心理建設已經反反復復做過了。不出來找飯轍,她和孩子吃什麽喝什麽?酸楚抵什麽用?自尊心又價值幾何?她能拿著左手的酸楚,右手的自尊心,上超市換米面油鹽嗎?

白寒寧審視著她,一口一口喝下木瓜牛奶,說:“我很佩服你,沈琳,我就做不到你這樣。”

沈琳笑道:“那是因為你有選擇,而我別無選擇。”

白寒寧嘆了口氣,搖搖頭,卻沒有多說什麽。木瓜牛奶味道很好,濃郁香醇又不膩。沈琳掏出手機,念著寫在備忘錄裏的一道道菜名,那是為她設計的一周的月子餐,每一道聽上去都很美味。從這碗木瓜牛奶上判斷,那些菜也不會徒有美味的名字。白寒寧記起,在公司的時候,沈琳就曾帶過自己鹵的鳳爪和牛腱子肉給大家吃過,吃過的人都嘖嘖稱贊她好手藝。

這個女人真能幹,工作利索,家務也幹得好。只不過,這麽能幹的女人,還是要淪落到在四十歲這一年來當月嫂,白寒寧此時不由又慶幸自己處境不算差。她囑咐沈琳鹵點鹵貨,豬蹄、鳳爪、豬耳朵什麽的,看著鹵,她特別想吃當年沈琳給她吃過的鹵貨。說著拿出張超市的購物卡給沈琳,說裏面有五百塊錢,沒有密碼,隨便刷。沈琳拿了卡,說你好好睡,就等著起床後吃吧。白寒寧長嘆一聲,如牛棚的老牛終於到了休息時間一樣,緩慢地俯下身子,滑入被中。想象著一鍋香糯Q彈的鹵貨,昏昏沉沉中咽了咽口水。起床時天已黑,白寒寧走出臥室去吃晚飯。可桌上並沒有她所盼望的一大鍋鹵貨,只有豬蹄湯。她看著沈琳,沈琳為難地笑。婆婆道:“我不讓她做。月子裏不能吃太鹹,你本來就下不了奶,再吃那些重口的,你兒子只能純奶粉喂養了。”

白寒寧看著一鍋白汪汪的豬蹄湯,一陣惡心。生完孩子之後的五天,她頓頓湯,不是魚湯,就是豬蹄湯,而且湯淡出鳥來,現在一聞到這味兒就反胃。她臉色難看:“不吃鹹的我也下不了奶,這陣子吃這些東西吃得我都快吐了。喂奶粉就喂奶粉吧,現在配方奶粉營養都非常均衡。”

婆婆打斷:“再均衡能有母乳好?你是個母親,為孩子克服點困難算什麽?”

婆媳對峙,空氣中有種敵意在慢慢具象,成形。沈琳不知所措,她在自已家是絕對的女主人,老那母親雖然偶有怨言,或者臉色難看一下,但從來不會與她正面沖突。沈琳生二胎時,婆婆做的飯全部依著沈琳的口味來,她想吃啥,只需要一說,婆婆就會去買。做得不好,沈琳也領情,或者自己做。

而白寒寧很明顯被婆婆拿得死死的,連吃喝都做不了主。沈琳記得月嫂培訓時說過,萬一遇到雇主家庭成員之間發生矛盾,最好的辦法就是明哲保身,一聲不吭,能迅速躲開為上策。她身子微微往後傾,想一點一點蹭去廚房,但白寒寧叫住她:“沈琳,我想吃你做的鹵貨,現在就去給我買回來做,多放幹辣椒花椒和老抽。”

白寒寧挑釁地看著婆婆。沈琳腳一擡,婆婆冷聲喚:“沈琳你給我站住。”

沈琳暗暗叫苦:“寒寧,阿姨,要不你倆好好商量一下。”

她話音未落,白寒寧端起那一大盆豬蹄湯,走到廚房,嘩地一下全倒到水池裏。這才是當年那個在公司和她吵架的潑婦白寒寧。沈琳心裏是站白寒寧的,活到四十二歲了,想吃什麽都沒有自由,這太不可思議了。

婆婆對白寒寧怒目而視,白寒寧把盆“咣當”一聲扔到水池裏,以示回應。這時門開,白寒寧丈夫丁松濤下班回來了。沈琳注意到,婆媳的氣勢在這一瞬間微妙地變了,白寒寧那副張牙舞爪的氣勢沒了,變得委屈而心虛。而婆婆則腰板挺直,目光更加淩厲。

丁松濤發現氣氛不對,皺眉問怎麽回事。婆婆道:“你老婆想吃辣的,鹹的。母乳下不來,你兒子不見長。但你看看她,一點也不著急。女人嘴饞是會壞大事的。”

丁松濤松著領帶,把包扔到沙發上,一屁股坐下,道:“就這幾天,你忍耐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