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萬般無下品,掙錢第一名(第3/6頁)

還有比如大家一起吃飯,突然嬰兒哭了,沈琳放下碗給孩子喂完奶,哄他睡著了,回來一看,所有人都吃完飯了,桌上只剩殘羹冷炙。這也沒什麽,沈琳拿起碗,澆點湯汁,匆匆扒了兩口飯,孩子又哭了,原來是尿了。沈琳放下碗,又給孩子換紙尿褲。換完後他精神了,不想睡。這時白寒寧本可以把孩子抱過去,讓沈琳吃完飯,但她靠在沙發上刷著手機,一聲不吭。保姆見沈琳飯都吃得不安生,不忍心地說我替你抱一會兒吧,沒想到白寒寧冷冷地說一聲各司其職,保姆只好縮回手。沈琳哄了孩子四十分鐘,手痛脖子硬,腰都挺不直,白寒寧也沒說要替一下手。

有時候白寒寧突然對沈琳很熱情,會送給她一些自己淘汰下來的東西。比如有一次送沈琳八百多一小瓶的蘭蔻小黑瓶,沈琳不想收,白寒寧硬塞到她手裏,沈琳只好道了謝,收下了。白寒寧又冷不丁來一句你別嫌棄啊,不是滿瓶,但是你沒用過這種好東西,試一試總歸是好的。沈琳忍不住,說我的確沒用過蘭蔻,我之前用海藍之謎。白寒寧一臉“你真能裝蒜”的嘲諷,讓沈琳差點把小黑瓶摔到地上。當然,這只能是她的想象,實際中的她已經為自己脫口而出的這句話後悔了:為什麽一定要把雇主比下去呢?你比她厲害,為什麽會來給她當月嫂呢?

沈琳已經看清白寒寧與丁松濤的關系了。丁松濤每天很晚才回來,即使偶爾在家,他與白寒寧也幾乎不交流,連視線都很少有交匯。要不是生三胎,這對形同路人的夫妻早就離婚了。丁松濤不是白寒寧生孩子才與她分居,很有可能他們早就分居了。這孩子怎麽懷上的,都可疑。白寒寧就是在丈夫面前太沒有存在感了,才會在月嫂和保姆面前擺威風。只是,感情破裂成這樣,夫妻又為何非要去拼個三胎?實在費解。而且,他們都四十多歲了,拼命要追生個兒子,但兒子生下來後,白寒寧看上去對他並沒有多少感情。丁松濤也幾乎從來不抱他,甚至也不像別的父親那樣,再晚回來,也要悄悄踱到嬰兒床邊,凝視他的臉蛋,目光深情而滿足。這兒子就像不存在一樣。

連婆婆也很少抱孩子,她手臂沒力氣,說怕摔著孩子。可一般的奶奶不是喜歡逗弄孩子,親親孩子的臉嗎?不過有一次婆婆親了一口嬰兒,白寒寧立刻說嬰兒抵抗力低,請你以後不要親他,避免傳染病,連我自己都不親他呢。婆婆大怒,和白寒寧吵了一架,以後果真對孩子冷淡多了,賭氣一般。這個家裏,兩個吵鬧的女兒是唯一的生氣,這最最金貴的兒子仿佛只是權柄的象征,只為了傳宗接代而存在。他們只愛抽象的兒子、孫子,愛不了這鮮嫩嫩活生生具體的嬰兒。

這個家庭的氣氛如此冰冷,所以白寒寧偶爾又會流露無助,讓沈琳憐憫她。比如久久地靠在床頭愣神,或者坐在陽台默默流淚,一兩個小時都不說一句話。有一次她在廁所坐了一個多小時沒出來,沈琳還以為她暈倒在裏面,緊張地敲門叫著。好一陣子,裏面傳來她帶著哭腔的聲音:“你走開,讓我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沈琳判斷白寒寧有輕微的產後抑郁症。這樣的歲數,生了三胎,與社會脫節那麽多年,沒有經濟能力,只能看老公和婆婆的臉色,不抑郁才怪呢。

白寒寧有天對沈琳說:“你有沒有一種感覺,四十歲以後的日子,是一種加速下墜的狀態。我有點暈,想抓住點什麽,可是一直一直往下墜。有種接近終點那個黑洞的味道,我想那是死亡的吸引力吧。”

她淒婉地朝沈琳一笑,沈琳心軟成一攤泥,差點把她攬到懷裏,好好安慰一下。當然她不可能這樣做,只是溫言安慰白寒寧,你可能是剛生完孩子,激素還沒有恢復正常,導致心情起伏波動,別瞎想。她也知道白寒寧懂這些科學道理,白寒寧名牌大學本科生,曾經也是能幹的職場人,什麽不懂呢?

白寒寧搖搖頭,根本不接受安慰,或者說她只是需要一個傾聽者:“我怕有什麽真相我沒看透,等看透時已經無力回天了,你知道這種感受嗎?”這話直擊沈琳的心,她也時常這麽想,那真相是什麽呢?誰能回答?這一刻,冰冷刻薄的白寒寧變得溫暖可親,並且透著深刻。沈琳下決心以後對她好一點,也許她們可以成為交心的朋友呢?

沈琳正感動,白寒寧抽了張紙擦了擦鼻涕,然後把紙遞給沈琳,意思是讓她扔掉,語氣突然變得嚴厲而高傲:“昨天的木瓜牛奶太甜了,希望你從今天起記住,放糖之前要問一下我。”

沈琳愕然,心冷了下去,但她精準控制著自己的表情,沒有一絲失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