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3頁)

譚幼瑾被母親的教育洗禮了一遍,下意識地反省她現在這樣見到困難就躲,只做自己覺得不費力的事,是不是太過不思進取。但也只反省了幾秒,仍然在舒適區裏待著。畢竟努力了這麽多年不舒服了這麽多年才找到舒適區,終於找到了,根本不舍得出來。

於戡聽了她的話後開始沉默。譚幼瑾的視線轉移到路邊景色,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在鏡頭前說這些的,但是他的驚訝對她多少是點刺激。她發現,於戡對她這個掛名老師可能是有一些美好想象的,她的缺點都在生活裏,而他們並沒怎麽碰觸到彼此的生活,她們談論的都是生活之外的東西。他過高地估計了她,即使當年誤會她,恐怕也是把她當成一個上位者,覺得她把他當成一個獵物,拿錢在誘捕他。

剛才她這樣表現,簡直像是老人說話的時候被人誇牙齒好,出於真誠,突然摘下活動義齒,嘿嘿兩聲,告訴人,我這牙是假的。屬實沒有必要。反正又不會在一起生活,他願意這樣美好的想象她,出於一個老師的職業道德,哪怕是掛名老師,她也不應該戳破他。這時,譚幼瑾突然想到了父母對自己的提醒,為人師表,要注意自己的形象。

“那你一定需要一個司機吧,我給你當司機。” 出於禮貌,譚幼瑾當然沒有說打車比找他這個司機更簡單一點,也不用找停車位。

於戡無意間提起譚幼瑾的一個同事,這個同事最近辭職去鄉下,租了一塊宅基地,租期二十年,自己設計了一棟小別墅,過起了想象中的田園生活,許多媒體都報道過。

譚幼瑾沒讓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追求譚幼瑾的人並不多,這個同事是其中一個,因為他認為譚幼瑾和他志趣相投,也喜歡田園生活。當譚幼瑾說她更適合城市生活的時候,同事大有所愛非人之感,覺得自己看錯了人。那錯愕的眼神譚幼瑾至今記得,分明寫著:原來你也是個大俗人。

這男人確實錯看了她,倒不是高估了她的情操,而是高估了她的生活能力和社交能力。鄉下的能人進城一個月就能融入城市生活,但反之,根本不可能。譚幼瑾一直覺得,她能現在這樣還算舒服地生活,最感謝的就是現代社會的高度分工,如果把她比作一個木桶,她是一個短板多過長板的,但這不妨礙她現在過得還不錯。她的短板可以付費讓其他人幫她補齊,不用親力親為,也不用靠社交欠人情債。最適合她的就是大城市的鬧市區,田園生活於她可望不可即。

想到這兒,譚幼瑾自嘲地笑笑,她並不是一個神秘的人,然而周圍對她充滿誤解。

開到森林公園附近,於戡突然說:“今天天不錯。”譚幼瑾並不覺得,今天比昨天還要冷。到森林公園停車,於戡提議去裏面轉一轉,譚幼瑾下了車,手抄在口袋走在於戡旁邊。

於戡問譚幼瑾:“我能給你拍張照嗎?”

譚幼瑾想起昨天答應了要幫於戡拍一張照片,用在片子裏,在這裏拍倒沒什麽,跟遊人照差不多。她問:“現在,你確定?”當著節目的攝像機,她不便問她現在的形象合不合適。

“我確定,隨意點兒,當我不存在。”

譚幼瑾並不特別緊張,也沒有如何隨意,尤其在於戡盯著她看的時候。他時時刻刻地提醒著她,他是一個男的。以前的相處她大概沒有這種感覺,否則不會那樣自在輕松。她大都是獨處比跟人相處自在,和女人相處又比男人相處自在一點,因為打小父親不在身邊,陪她的是母親,而母親怕她早戀,在一段時間裏總是把男人描述得跟洪水猛獸一般,雖然她並沒有這種感覺。

她現在比以往更加清楚地意識到,即使於戡向她道了歉,過去的日子也無法復刻了。譚幼瑾臉上顯露出—閃而過的憂郁,但很快恢復了原來的表情。

於戡拍了一陣子,大概是總拍不到滿意的,這麽冷的天,譚幼瑾竟感到了熱意。她不想再拍了,低聲問於戡到底是哪出了問題,什麽時間能結束。

“拍得很好。不過我剛才突然覺得你這外套不太合適。”於戡笑著對譚幼瑾說,“你剛才的形象太溫暖了,我需要的照片氣質要冷冽一些,整個照片的氛圍有點蕭索。明天咱們再來拍。”

譚幼瑾有點兒氣,做了這麽長時間的無用功,於戡才提出問題。

“不用等明天了,就現在吧。”譚幼瑾猶豫了幾秒,幹脆把羽絨服脫了。裹在厚重的羽絨服裏,暖暖和和來表達蕭索孤冷,需要十倍於現在的演技,這個表演功力她當然是沒有的。於是她只能像一般沒有演技的演員,借助外部手段。羽絨服一脫,風一吹,她馬上感到了冷。她忍著冷不把雙手插進口袋裏。

這明顯出乎於戡的預料,他盯著她看,甚至忘記了提醒她把寬大的羽絨服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