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愛的本質是雙標◎

即使這時候, 譚幼瑾也可以遮掩。比方撒謊說那時她以為米怡沒戲拍,為她可惜,所以才特意推薦她,仿佛不知道這件事和於戡有關。

但她完全沒這麽做, 她現在不想對著於戡撒謊, 假裝她是個別的什麽人。她很想把真實的自己讓他看看, 讓他們的感情多一點實感。

關於米怡感謝譚幼瑾推薦這件事,於戡也看到過。大數據無孔不入, 想知道不想知道的消息都往眼睛裏灌。但是他沒細想, 他拍的又不是什麽知名片子,譚幼瑾推薦米怡去拍其他導演的電影時, 也很難知道米怡已經和他簽了片約。他告訴自己,譚幼瑾並不是針對他, 米怡未見得會告訴譚幼瑾和他簽合同的事。

他經得起任何人的否定,除了譚幼瑾。

節目錄制節目後期, 夜裏譚幼瑾投屏投錯了投到他房間的電視機, 他發現她在看他的網大。和喜悅一同來的還有尷尬, 她比表現得更重視他, 但是他想直接走到她的房間裏關上電視機, 讓她別看了,這片子遠不能代表他現在的水平。那天晚上他一整晚沒睡著, 節目一結束, 他就去拍他的新片了。因為超支太多,他今天在這裏拍別人的婚禮。

但現在, 於戡從譚幼瑾的表情確定, 她推薦米怡演別人的電影時已經知道米怡已經和他簽合同了, 如果他當時要米怡毀約賠償, 譚幼瑾沒準還要給米怡謀劃怎麽把賠償降到最低。之前譚幼瑾突兀地提到米怡,就是要告訴他這個事情,以證明她並沒有他說得那樣好,她雖然沒向其他人說他的壞話,但她確實是長時間的不喜歡他以及看不上他。

對比太鮮明。以前是她主動找到他要花錢幫他拍短片,後來就變成了她推薦已經和他簽好合同的女演員去演別人的戲。如果他倆的關系沒鬧僵,譚幼瑾無論如何拆他的台;又抑或她真看得起他的東西,她也不會毀女演員的前途。她做這件事的時候,兩個條件同時滿足,她是真討厭他,也真看不上他的東西。

他接受她那段時間對他的厭惡。那個說譚幼瑾喜歡他卻被拒絕的謠言替他報了仇,證明她把他當個無性別的學生對待是多麽錯誤。如果他真是什麽無性別的人,謠言怎麽傳得出來。他不喜歡這謠言,配合譚幼瑾對他的避之不及,更顯得謠言荒謬。但是他沒澄清過。這謠言有一點是好的,把兩個人綁在一起,說她喜歡他。和譚幼瑾不一樣,無論過去還是現在,他都願意別人把他和她在一起提。、

他不能接受的是她對他的看不上。厭惡還能反證她過去對他有過期待,是他辜負了她,那是他的報應,而且已經過去了。

於戡能感覺得到,譚幼瑾私下裏很喜歡他。但一到公開場合她就要和他拉開一點兒距離。有好幾次他都想問“難道你覺得和我在一起羞恥嗎?”

和譚幼瑾在一起,於戡的羞恥感比他自己一個人時強烈得多。以前他不覺得自己沒錢是個很大的缺點,但是她老主動買單,沒錢就讓他覺得很羞恥。今天在遇到譚幼瑾之前,他也覺得拍婚禮掙錢很正當,但是遇著她,他突然想編個別的理由,比如來這裏拍婚禮是為了觀察生活,而不是單純為了掙錢。

於戡沒有當演員的天賦,低頭喝杯裏的水。他努力壓制他本身的惡劣,不說出傷她的話。夜裏她整個人纏在他身上,在他耳邊說“她要他”,但是有其他人的場合,她坐在另一個男人的身邊,他在她斜對面,她偶爾看他,也仿佛穿過他去看別人,淡漠得恐怕別人看出他倆的關系。

低頭喝了兩杯水,於戡終於使他自己相信,等他狀況再好些,不用買項鏈都分期,到時再要求公開或許更好。至於米怡的事,他一點兒都不想提譚幼瑾在其中的作用。

於戡在乎的事兒不多,他更多表現出來的是不在乎。但是太熟悉了,以至於真想表演不在乎的時候,反而有點兒不知道怎麽辦。任何不在乎的人都不會選擇一直低頭喝水。

旁邊的小姑娘一直在鼓勵於戡當演員,她完全看錯了於戡,於戡並沒有當演員的天賦,雖然拍戲的時候,他很知道別的演員哪些細微表情不對,但落到他自己身上,他並沒有譚幼瑾控制表情的能力。

他不太想說話,於是主動提出給譚幼瑾的小外甥女兒用餐巾紙變一個魔術,借此否決小姑娘的提議。

小外甥女很買賬,一點兒不吝嗇自己的贊美,所有誇贊的詞匯都用到最高級,號召桌上其他人一起欣賞。又問於戡能不能變別的。一個抗拒思考的人做事往往會不經大腦,全憑肢體記憶。於是於戡連著變了幾個魔術。

譚幼瑾察覺到了於戡的反常,他並不是個熱衷於在人前表演的人。她注意到他的耳朵很紅,一直沒褪色,他在快感或者恥感特別強烈的時候,耳朵就會這樣紅。以他現在所能感到的恥感,他應該更願意在人群消失,而不是讓更多的人注意到他。譚幼瑾當然知道是因為米怡的事。她突然有點兒後悔沒說個善意的謊言,如果撒謊能讓他好受一些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