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日落時分, 梁武將宦官帶到了紫宸殿。
這宦官是被太上皇所派,夾著太上皇手書出宮,意圖暗中聯系外臣, 被他們察覺了,於是追了回來。
向秦闕稟報完審訊結果,梁武想起來下午的事, 說道:“陛下, 還有一事。”
秦闕“嗯”了一聲, 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他道:“臣剛剛捉拿這宦官,在四方樓見到了郡主。”
秦闕擡起頭來,問:“她在那裏做什麽?”
四方樓他只聽過, 並沒去過, 似乎是個勾欄。
梁武道:“好像在……磕瓜子,看角抵。”
秦闕只覺腦門一抽。
角抵,又是角抵, 她怎麽就這麽喜歡看角抵!
“什麽樣的角抵?”他看著梁武問。
梁武愣了一下,角抵就是角抵, 還有很多種角抵嗎?
半晌他才回:“大概就是普通的角抵吧, 臣沒看出什麽特別的。”
秦闕點點頭,梁武見他再沒有吩咐, 躬身退了出去。
秦闕擡眼看向殿外浩瀚的天空, 陷入與朝政局勢無關的思緒中。
他很清楚,眼下他雖看著是勝利者,但並不代表能高枕無憂, 就如同他那個父皇會悄悄遞消息一樣,暗中不知有多少人在觀望、在籌謀, 時刻準備鏟除逆賊,要他人頭落地。
所以他並沒想馬上處理羨容的事,或是接她進宮,或是立她為後,這些都是後事。
卻沒想到她如此悠閑,竟又跑去看那什麽角抵了。
她就沒什麽想問他的嗎?她都不覺得意外,不覺得吃驚?就不想見見他,問他到底怎麽回事?
事實證明她真是不想,他覺得她沒有心。
想了想,他吩咐內侍:“去東陽侯府,讓王弼,王登,以及羨容郡主明日進宮來。”
內侍應聲下去,他坐在案牘前,心底浮現出一絲異常的緊張與不安。
突然想起,她喜歡的是“薛柯”這個人,對於“秦闕”,她其實是完全陌生的,她會怎麽看待他?
他的父親,他的母親,他的姐妹與兄弟,沒有一個人喜歡他,自然他也不需要他們的喜歡,可這是不是代表,他是個惹人討厭的人?
他強行驅散內心這絲不安,不
憶樺
讓自己再亂想,一切待明日再說。
王弼王登對這消息是久候多時,真到這一刻卻多少還有些凝重;羨容卻已經十分淡定了,既然已想好應對之策,當然能泰然處之。
王登與王煥都交待她行事穩妥,禮儀要周到,得時刻謹記是覲見天子,於是第二日,平平給她梳了個溫柔富貴的牡丹頭,遍插花鈿與鳳簪,描著柳葉眉,塗著桃瓣一樣的胭脂,羨容看著鏡子就想:這是誰?這人的頭看上去真值錢。
臨行前,還破天荒給她戴上了垂紗帷帽,讓她很不習慣,覺得路都看不清。
還沒進宮羨容就有些沒耐心了,她就算見以前的皇帝也沒這麽被折騰過。
最好他能對他們家好聲好氣,一笑泯恩仇,如果他要找她麻煩,她就算放了這顆腦袋不要,也要臨死前罵一罵他,出口氣。
進了宮,內侍讓王弼與王登去慈寧宮,然後道:“羨容郡主隨奴才來。”
羨容一愣:這怎麽還不同路呢?
她撩起帷帽來:“我不能和我爹他們一起去慈寧宮嗎?”
內侍道:“這是皇上的吩咐。”
羨容看向王登,王登道:“快隨公公去。”
羨容只好隨太監而去,眼睜睜看著大伯與爹爹往自己熟悉的路線而去。
羨容被帶去了紫宸殿,這是皇帝日常理政起居之所,前面是議事內殿,後面是寢殿和花園,夜裏皇帝如果不去找妃子一起睡,也就是在這兒睡。
羨容就被帶到紫宸殿後的宮室,隔著兩間帶著隔斷的房,裏面就是皇帝的臥房。
這還真是她沒來過的地方。
室內上首放著一張大椅子,下面左右各放了兩把椅子,內侍讓她就坐,稱皇上去過慈寧宮就過來。
羨容有些不安,如果她和大伯他們在一起,知道了他們談話的結果,也就知道用什麽態度面對薛……不,秦闕,但現在把他們分開,都通不了氣,她是兩眼一摸黑,只能臨場發揮。
這秦闕,可真陰,果然和那太子寧王是兄弟。
她在屋中等了很久,算著幾乎小半個時辰了,秦闕竟然都沒來。
要她端坐可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而且光有一盞茶,連糕點瓜子都沒有,真沒勁,她等得有些煩躁,忍不住蹺起腿癱靠在椅子上,癱了一會兒,人卻還沒來,她忍不可忍,起身走到了花園中,溜達到角門處,卻見到梁武從外面經過。
她喊:“阿六?”
梁武回過頭,朝她道:“郡主。”然後道:“我叫梁武,不叫阿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