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4頁)

他轉過頭看她,聲音輕得像風,“比如,此刻我只想和柔柔觀星,不去深究今日星辰與昨日排布有何不同。”

謝柔嘉呆望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緩緩地闔上眼睫,任由黛黛不知疲倦地替她取暖。

她是被晨鼓聲吵醒。

巍峨肅穆的古老皇城在晨鐘中蘇醒,金吾衛有條不紊地換班,宮女內侍們開始開始一日的勞作。

所有人都低著頭無聲地行過,像是誰也沒有瞧見帝國這位最尊貴的嫡公主。

不知過了多久,日頭終於撥開太極殿上方的厚厚雲層,稀薄的曦光灑在謝柔嘉身上,在她蒼白的面頰上留下一團流金溢彩的光影。

突然,一對精致華麗的方頭履出現在她面前一射之地,擋住那抹微弱的暖光。

謝柔嘉吃力地擡起被霧水打濕的長睫,只見映入眼簾的是一襲白狐大氅,看上約三十許年紀,生得杏眼桃腮,嫵媚天成的女子。

一旁的黛黛忙行禮,“奴婢見過貴妃。”

江貴妃由侍女攙扶著,裊裊行到謝柔嘉跟前,幽幽嘆了一口氣,“公主又何苦為一負心男子求情。”

謝柔嘉操著沙啞的嗓音緩緩道:“說起此事,本宮每每想起貴妃,心中便佩服至極。“

江貴妃柳眉微蹙,“公主這話何意?”

謝柔嘉嘴角泛起一抹諷刺的笑意,“這世間多是男兒薄幸,可如貴妃這般,為了一個薄幸的男子拋夫棄子的女子卻不多見。”

全天下的人皆知寵冠後宮的江貴妃是寡婦再醮。

卻鮮有人知曉,江貴妃還是侯府夫人時就已經與天子有了首尾,被戴了綠帽子的衛侯爺因此積郁成疾,郁郁而終。

衛侯爺死後,江貴妃被天子送到道觀中,名義上為當時的皇太後祈福,實則與天子暗渡陳倉。江貴妃被迎入宮裏時,肚子都快遮不住,不出八個月的功夫,就誕下七皇子。

她一向最忌諱旁人提起此事,如今卻被謝柔嘉這樣當面譏諷,氣得渾身顫抖,紅著眼睛回了宮殿。

黛黛擔憂,“公主,您何必在這個時候得罪她?”

謝柔嘉闔眼不答。

得罪他最心愛的女人,他又怎會輕易饒過她。

見面,才有機會說話。

果然,不出兩刻鐘的功夫,一面白無須的小黃門自太極殿出來,躬身走到謝柔嘉跟前,“聖人請公主進去說話。”

謝柔嘉跪在那兒沒動。

黛黛知曉自家主子這是跪了一夜身子僵住,不停地替她揉搓著手腳。

足有一刻鐘的功夫,身子活泛些的謝柔嘉強咬牙關,拖著兩條又麻又疼的腿,挺直脊背,以一國長公主的儀態緩步入太極殿內。

才入內,就聽見大胤帝國的天子沉聲呵斥,“大逆不道的東西,方才在殿外胡沁什麽!”

謝柔嘉忍著疼伏地告罪,“是女兒頭腦有些不清醒,因此沖撞了貴妃,還請父親與貴妃恕罪!”

長安誰人不知安樂公主謝柔嘉一向驕縱跋扈,心高氣傲,誰也不放在眼裏,這樣伏低做小還是頭一回。

江貴妃見好就收,“公主是小輩,我身為長輩,豈能能同小輩斤斤計較。”

話鋒一轉,又道:“想來公主也是擔心裴侍從才會如此。”

天子聞言,冷哼一聲,“就連你也來為裴家求情?”

謝柔嘉定了定心神,道:“裴家見罪於聖人,萬死不足惜。裴季澤三年前讓兒臣顏面掃地,兒臣恨他入骨,恨不得落井下石!”

說這話時,她眼圈泛紅,淚盈於睫,眼底卻又流露出濃濃的恨意,完全一副小女兒情態。

天子面色稍霽,示意她接著說下去。

謝柔嘉拿帕子拭了拭滑落眼角的淚珠,環顧左右。

殿內的內侍宮女立刻退了出去。

謝柔嘉這才道:“只是自古以來,勝敗乃兵家常事,若是為此要問罪裴家,豈不是要讓為咱們大胤守國門的將士們心寒?”

“更何況江禦史不過是憑著一家奴的幾句話,並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裴溫玩忽職守!”

說到這兒,她擡起眼睫掃了一眼江貴妃。

正在烹茶的江貴妃心裏一顫,手一抖,杯中的茶灑了出來。

謝柔嘉垂下眼睫,“父親乃明君,又豈可因為此事受人把柄,將來在史書上留下罵名!”

古往今來,沒有一位君主不在乎自己在史書上的評價。

天子輕輕叩擊著桌面,道:“那依安樂之見,該如何處置裴家?”

謝柔嘉沉默半晌,冷冷道:“裴氏一族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不如就將裴氏一族在朝為官者,全部貶回庶民,並且逐回原籍!”

原本以為她來求情的江貴妃不禁側目。

裴氏一族是吳中著姓,雖世家式微,可裴氏一族人才輩出,在場為官者眾多,她此舉簡直是毀了整個裴氏一族。

小小女子,竟這樣狠的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