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4/5頁)

直到那抹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院子裏,裴夫人才收回視線,問自己的陪嫁侍女春雲,“你說,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婢女搖頭,“自從三年前三公子在公主的及笄禮上拒婚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奴婢也說不出。”

裴夫人想了想,道:“你明日派人去查一查那名伎子究竟是什麽來頭,不能由著他這麽下去。”

若是為財,倒也好打發。

怕只怕為人。

連公主大婚之夜都能將人請走,可見那人手段一斑。

*

這邊,裴季澤剛出角門,錦墨忙迎上前去,道:“已經查過,公主先是去了賭坊,在賭坊裏待了約一個時辰的功夫,後來與靖王還有蕭世子等人去了葵姐酒館,一行人大約在一頭待了一個多時辰,出來時……”

他說到這兒,覷了一眼自家公子,“是靖王背著出來的。此刻,人應該已經入靖王府。”

話音剛落,面色晦暗不明的男人攥緊手中的和離書,吩咐,“去靖王府!”

*

靖王府。

衛昭將醉酒的謝柔嘉擱在榻上,不過倒個水的功夫,她人已經在外間的書架上翻找東西。

衛昭好奇:“柔柔在做什麽?”

“阿昭,我丟了東西。”跪坐在地上的少女轉過臉來瞧他,一臉認真,“我在找它。”

她向來酒量淺,方才不過才吃幾杯酒,雪似的臉頰染上兩抹坨紅,漆黑漂亮的眸子沁著水光,比平日裏多了幾分嬌憨可愛。

舌醉酒後總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早已經習慣的衛昭盤腿坐在那兒,眼含笑意望著她。

她找了快有兩刻鐘的功夫,也沒能找到自己丟失的東西,氣得躺在地板上非要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衛昭捧腹大笑,想要將她從地板上拉起來。

她卻不肯起來,豎起細白的食指擱在唇邊虛了一聲,“阿昭你聽,外頭下雨,我很快就發芽了。”

衛昭像幼時那般,與她頭挨著頭在地板上躺下,問:“究竟是丟了何物,我幫妹妹一起找,好不好?”

眼神裏流露出迷茫的少女捂著自己的心口,“很重要,可是,我忘了。”

“沒關系,”衛昭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肩膀上,“無論妹妹想要什麽,我都想法子找來給你。”

“你為何都不問我,”她吸吸鼻子,“今日為何沒有同裴季澤一塊慶賀生辰?”

“那,想說嗎?”

“不想。”

“那便不說。”

謝柔嘉“嗯”了一聲。

阿昭總是這樣,她不想說的話,他永遠不會開口問。

她有時覺得,阿昭就是這世上的另一個自己。

他們如同兩只幼小的鵪鶉,躲在一個坑裏相依為命。

後來,裴季澤將她從坑裏救出來。

現在,她重新又回到坑底,接著與阿昭相依為命。

“阿昭每一年都會陪我過生辰嗎?”她輕聲問:“明年這時,還會回來嗎?”

“當然會,”他轉過臉看她,“無論我人在何處,每一年的這一日,我都會回來陪妹妹過生辰,直到九十九。”

她不解,“為何不是一百?”

他笑,“我這麽壞,也許勉強活到九十九。”

她終於安心閉上眼睛,“好,我信阿昭。”

“不如,我們回朔方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地試探,“再也不回來了。”

已經快要睡熟的少女“嗯”了一聲,“再也不回來了……””

直到耳邊響起綿長的呼吸聲,衛昭坐起身來,將已經熟睡的少女打橫抱起來擱在自己的床上。

她睡得很熟,濃黑纖長的睫毛垂在潔白的下眼瞼處,投下一小片陰霾。

他輕撫著她的眉心,想起幼時被族中子弟唾罵野種時,是她擋在自己面前打跑了那些人。

在他第一次想要動手殺掉一個羞辱自己的堂弟時,是她捉住他的手,告訴他,那些人不值得臟了他的手。

阿昭,是大人們的錯。

阿昭,是這世上最好的孩子。

他們不要你,我要。

她不斷地重復這樣的話給他聽。

她是他這肮臟屈辱的一生裏唯一的光,在他如同荒野一般,滿目瘡痍的世界裏開出的一朵花。

無法做夫妻也沒關系,他給她當一輩子哥哥。

就這麽陪著她,一年又一年,直至老去。

這時,外頭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他替她掖好被角,起身去開門。

是府中的管家。

他行了一禮,低聲道:“公子,駙馬來了。”

“駙馬?”桀驁不遜的男人斜他一眼,“哪來的駙馬?”

管家愣了一下,隨即道:“是裴侍從。”

他一臉厭惡,“叫他滾!”

*

府外。

天還在下著雨。

已經快要入秋,到了夜裏格外地寒涼。

錦書見自家公子都在靖王府站了足有一個時辰,本就蒼白的面上像是裹了一層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