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5/6頁)

正在擦拭娃娃的皇後手指頓住,“你怎突然問起這些?”

不待謝柔嘉說話,她笑了,眼角泛起淡淡的魚尾紋,“那是阿娘的乳名。阿娘是你外祖唯一,也是最小的女兒,打從一出生,你在同外祖和你兩個舅舅就阿寶阿寶的叫我。後來,你外祖去世,你舅舅礙於身份,也不再叫過。”說完,見自己的女兒眼眶泛紅,忙擱下手中的瓷娃娃,替她擦眼淚,“好端端怎麽哭了?”

謝柔嘉哽咽,“我只是想起幼時的一些事情。”

說起這個,皇後眼神裏浮現出一抹愧疚,“如今想來,阿娘那時只顧著自己傷心,卻忽略了你同你哥哥。好在,有阿澤一直陪著你。阿澤他,是個極好的孩子,可是逝者已逝……”說著說著,自己的眼圈也紅了。

謝柔嘉伸手將自己受了一輩子委屈的娘親抱在懷裏,如同她從前哄自己那般,輕輕拍著她的背,“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不會叫他擔心我。阿娘,阿寶是個極好聽的名字。”說完這句話,告辭離去。

直到她消失在宮苑裏,皇後才回過神來,問趙姑姑,“這孩子今兒是怎麽了?”

趙姑姑搖搖頭,“大抵是真想您了。”

皇後聞言,輕嘆一口氣,眸光落在桌上的娃娃上,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一個少年,也喜歡追著她叫阿寶。

只可惜,到最後她一步錯,步步錯。

人生無常,世事難料。

希望他余生安好。

*

謝柔嘉從宮裏出來後便直接回府。

這天夜裏,謝柔嘉獨自一人坐在水榭發呆,謝珩過來府中瞧她。

謝柔嘉知曉他定是為今日下午之事而來。

謝柔嘉一見到他,就不由自主地濕了眼眶。

怪不得她幼時問父親為何不喜歡自己時,哥哥從來都答不出。

哥哥,心裏什麽都知曉,所以才那樣為難。

謝珩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摸摸她的頭,道:“都知道了。”

謝柔嘉“嗯”了一聲,一低頭,一滴淚砸到地板上。

謝珩倒了一杯酒遞給她,啞聲道:“別難過了,哥哥說過,沒有阿耶不要緊,哥哥就做柔柔的阿耶。”

謝柔嘉又“嗯”了一聲,越來越多的淚砸到地板上,形成一個小水坑。

過了好一會兒,她哽咽,“哥哥要一直把他留在長安嗎?”

也許有一日,阿娘會知曉裴叔叔去世一事,也不知到時阿娘會有多傷心。

提及那個從未愛過他們的父親,謝珩的眼裏閃過一抹憎惡,“你放心,哥哥會把他趕回洛陽去。這樣,他就再也不能傷你同阿娘的心了。”

謝柔嘉道了一生“好”。

這天夜裏,兩兄妹在一塊說了好多小時候的事兒。

說到最後,謝柔嘉緊緊捉住謝珩的手,淚眼婆娑地望著他,“哥哥,我好想他。”

謝珩拍拍她的背,“哥哥知曉,哥哥,也很想他。若是待在長安讓你覺得傷心,不如去朔方吧,就當散散心。”

過了許久,已經吃醉酒的女子哽咽著應了聲“好”。

謝珩替她掖好被角,起身離去。

出了公主府角門,守在馬車旁的齊雲立刻迎上前去。

謝珩問道:“消息可靠嗎?她已經很傷心了,我不想她再失望。”

齊雲頷首,“錯不了。”

“那就好。”

謝珩回想起自己傷心欲絕的妹妹,眼神裏流露出心疼。

待日後他從朔方回來,再同他好好算賬!

*

朔方。

已經入冬,朔方的泥土都被凍硬,更別提河裏的水。

錦書搓著手,將好不容易從河裏刨出來的冰塊放進銅壺裏,掛在燒得極旺的炭火上的鉤子上。

炭火燒得極旺,很快壺裏的冰融成水。

水剛煮沸沒多久,擋風氈子被人掀開,一頭戴鬥笠,裹著一身雪粉的男子出現在門口。

他身量極高,需要微微彎腰才能入氈房內。

錦書忙上前替他解了鬥笠與蓑衣掛到一旁,又趕緊倒了一杯熱茶遞給他,“公子快暖暖。”

男人伸手接過來,才在爐火旁坐下,就聽見一嗓門極高的婦人在外頭叫人。

是隔壁不遠處替他們漿洗衣裳的老嫗。

錦書忙將她迎了進來。

一裹得只露出一對眼睛的老嫗把漿洗的極幹凈的衣裳遞給錦書後,看向端坐在篝火旁,只露出一截白玉似的下巴的男人,笑道:“裴先生回來了。”

他微微頷首,溫聲道:“今日雪大,回來的早些。”說著將一杯熱茶遞給她,“天氣冷,老人家坐下來吃杯茶吧。”

老嫗連忙接過來向他道謝,見他不嫌棄自己,在火爐旁坐下,不住地拿眸光打量他。

只見他臉上戴著一塊銀色的面具,一對眸子卻生得極漂亮,且一身的貴氣,一看就是那富貴人家的公子。

眼前的男人是兩個月前來到此地,起初大家誰也不敢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