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4/6頁)

文鳶亦步亦趨地跟著她,生怕她出事。

直到上了馬車,她才放下心來,正欲勸兩句,只見自家公主沁了雨水的眼珠子微微轉動,一開口,鮮血順著嘴角溢出來。

文鳶大驚失色,“公主!”

*

謝柔嘉再次睜開眼睛時,已回到自己的房中。

守在一旁的文鳶見她醒來,忙道:“公主可還覺得哪裏不適?”

謝柔嘉道:“去把兩幅畫拿過來。”

文鳶連忙去拿。

片刻的功夫去而復返,將其中一幅畫在她面前展開。

謝柔嘉伸出指尖摩挲著畫像上頭的男人,想了許久,經消失的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湧出來。

那串手串,是她送的。

那一回她生辰,她與衛昭在一十分別致的小酒館吃酒。

吃到一半,衛昭被人叫了去,迷迷糊糊地她好似瞧見裴季澤,還當自己做了夢。

謝柔嘉捧著那串紫紅色手串跪坐在地板上,擡起盈滿淚水的眼望向文鳶,哭道:“我在朔方等了他兩年,恨了他兩年,可他明明來過朔方,卻不肯告訴我,他憑什麽這麽對我!他到最後,寧願死,寧願和離,都不肯同我說一句實話。文鳶,他就這樣丟下我走了,你知曉我心裏多恨他嗎?我絕不會去他的墳前看他,我也絕不會祭奠他,我將來死後,更加不會同他葬在一處!”

這天夜裏,謝柔嘉抱著那兩張畫哭得撕心裂肺。

翌日晌午她入宮去見了天子。

自上次行宮事變後,正當盛年的天子像是一夜之間老去,兩鬢半百。

他見到她很是高興,忙邀請她對弈。

謝柔嘉並未上前,而是站在三步開外的地方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她想起自己幼年時,妄圖在他這裏得到一絲溫情,不知為之付出多少努力,可得到的永遠是一臉嫌惡的斥責。

她一直在想,一定是她哪裏做得不夠好,所以他才這樣討厭她,想了很多年都未能想通這個問題。

後來她與裴季澤成婚,他竟突然對她轉換態度。

她既忐忑又高興,以為他終於發現自己的好,原本不過是裴季澤替她洗清了自己作為野種的嫌疑而已。

她一想到幼年的自己,是如此卑微地討好著眼前卑劣的男人的那一點兒可憐的親情,就忍不住想要作嘔。

就為了那麽一丁點兒微不足道的父愛,她親手葬送了這個世上最愛自己的男人。

多麽可笑!

謝翊見待自己一向恭順的女兒用一種厭惡而又憎恨,甚至是鄙夷的眼神打量自己,不由地心生憤怒,“你這樣瞧著朕做什麽,是不是朕這段日子待你太好了!”

話音剛落,只聽她用十分遺憾的語氣說道:“這些年,我一直在想,為何我的親生父親不是裴溫那樣頂天立地的大將軍。”頓了頓,又道:“有一件事,我想您應該很想知曉。阿昭,他的親生父親姓衛。阿昭他,從來都不是什麽野種。”

說完這句話,她從謝翊的臉上先是看到震驚,繼而是難以置信與羞辱憤怒。

一張臉幾乎漲成豬肝色的男人指著她手顫個不停。

謝柔嘉知曉他這是急火攻心之狀。

果然,下一刻,他一張口一口鮮血自口裏噴湧而出。

早有準備的謝柔嘉退後一步,才未被波及到。

她斂衽向搖搖欲墜的男人行了一禮,好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行至殿外後,聽到裏頭傳來男人暴怒打雜東西,以及傳召貴妃的聲音。

他的確被戴了綠帽子不假,可給他戴綠帽子的卻是江貴妃。

這是江行之臨死前告訴她的秘密。

當年給她阿娘還有裴叔叔下藥一事與江貴妃脫不了幹系。

衛侯因他二人偷情郁郁而終。

衛昭一生都活在他們令人作嘔的私情裏。

裴叔叔也因他含恨而終。

而她的母親更是被他困在宮裏半輩子,摧古拉朽的一天天衰敗下去。

還有她的小澤……

眼眶發熱的謝柔嘉擡起頭望著碧藍的天,一滴淚順著洇紅的眼角滑落。

他們不配好好地活在這個世上,她要他們二人余生都在痛苦中度過!

謝柔嘉佇立片刻,擦幹眼淚,朝著皇後的宮殿而去。

一襲素衣的皇後正坐在宮裏擦拭自己的那堆寶貝瓷器,暖陽在她身上鍍下一層金色的光,愈發顯得她眉眼柔和。

謝柔嘉呆呆地望著她,突然就理解這二十年來她心中積郁的痛苦。

也許只有在擦拭這些心愛之物,一顆不甘的心才能夠平靜。

皇後見她來,很是意外,“你今兒怎舍得過來瞧我?”

“自然是想阿娘了。”謝柔嘉在她身旁踞坐下,拿出帕子幫著她一塊擦。

皇後打量著自己今日格外乖順的女兒,擔憂,“你今兒究竟怎麽了?”

“我很好,”謝柔嘉將一個大肚子的胖娃娃拿在手中,“阿娘,阿寶是您的花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