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個鰥夫(第2/2頁)

柳驚絕站立在她面前,微微傾身,用手中的巾帕仔細地為她擦拭著額頭。

神情專注而溫柔。

青年的睫毛很長,說是鴉羽也不為過,燦白的冬陽落在他的臉上,姜輕霄甚至能瞧見睫毛上流轉的光暈。

左眼下方的那顆朱痣也被照亮,透著殷紅剔透的光。

青年輕輕擡眼,眸光流轉萬千,望著她的眼睛溫聲問道:“有沒有好一點。”

姜輕霄剛想點頭,便覺得右臂被人更加大力地攥了一下。

“姐姐、姐姐,我們快點下山好不好。”

水衣驚恐地看著不遠處的雪堆,臉說話的聲音都帶著顫。

姜輕霄不明所以,只當他身體不適,安慰了幾聲後便又重新出發。

一路上,水衣都緊緊地扒在姜輕霄的肩頭,閉著眼睛不敢往後看。

方才的那一幕,幾乎都要將他的魂兒給嚇掉。

昨晚見到的那只大刺猬,竟跟了他們一路,方才還躲在雪堆後面,沖他詭異地咧嘴笑。

刺猬不是人,他能笑嗎?

水衣越想越害怕,整個人幾乎快要鉆入姜輕霄的背裏去。

察覺到他的異常,姜輕霄疑惑地蹙了下眉。

直到下了山,見到熟悉的景物後,水衣的安全感才漸漸回攏。

他膽戰心驚、小心翼翼地扭頭朝身後望去,但見柳驚絕不知為何停下了腳步,正望著某個方向。

他唇角微揚,對著雜草堆擺了擺手。

仿佛在與相熟的人道別。

水衣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只見那雜草堆裏赫然是那只跟了他們一路的大刺猬!

下一刻,青年猝然轉過了頭。

他朝著這邊微微一笑,卻讓水衣覺得那笑裏藏著森然的寒氣。

像被一只大手扼住了脆弱的脖頸,水衣本能地覺察到了一股危險。

回到家時,看到坐在門前焦急抹淚的父親,水衣心中一酸,當即喊了一聲‘阿爹’

水父見自家兒子被姜輕霄平安救了回來,抓住水衣在他背上連拍了幾個巴掌後,又心疼地抱住了他。

痛哭道:“我的兒啊,你要是死了,我可怎麽活呦!”

檢查完水衣身體上下,發現他不過是跌下陷阱時摔折了腿,還有些受驚以外,便再無其他。

陷阱挖得很深,也正因於此,要較於地面溫暖很多,所以水衣很幸運地只是挨了凍,卻未被凍傷凍死。

為水衣包紮完,姜輕霄與水父一同走了出來,水父微躬著身,態度謙卑。

少頃,他對著姜輕霄說道:“小姜大夫,今日多虧了你,真是太謝謝了。”

“要不是你,我家水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他說著,作勢要跪下磕頭,姜輕霄見狀連忙將他扶了起來。

溫聲安慰道:“水叔你別這樣,鄰裏街坊的,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水父聞言,揩了揩眼角的淚水,面露愁容道:“話雖是這樣,可這以後我們爹倆兒可怎麽活呦,水衣的腿一時半會兒還好不了,還需要買藥,我們這......”

他話說到一般,欲言又止地看向姜輕霄。

“水叔你放心,水衣的藥你不用擔心,畢竟是因為我的緣故,我會負責的。”

姜輕霄看著他溫聲接道。

聞言,水父感激地握住了她的手,“謝謝你啊小姜大夫,來世我定當牛做馬地報答你。”

接著他又問道:“姜大夫,你說給水衣買些豬棒骨來燉湯喝,他會不會好的快一些?”

水父的身後家徒四壁,連一只下蛋公雞都沒有,有心人一聽便知道他潛藏的小心思。

精明算計是真,愛子心切也是真。

姜輕霄聞言從袖口中摸出幾粒銀珠子來,塞進了水父手中。

“叔,這些銀子你拿著,給水衣買些好吃的來補補。”

見姜輕霄掏了錢,水父克制著面上的笑意,推脫幾下後便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回去的路上,姜輕霄見身旁的青年微蹙著眉,還不時地看她幾眼,隨即笑著問道:“怎麽了?”

青年垂下眼簾,抿了抿唇,不愉道:“他在利用輕輕。”

姜輕霄聞言勾唇,神情坦然地說:“我知道。”

柳驚絕微微瞠大了眸子,側頭看她,好像在疑惑既然她知道,為何還要這麽做。

見他這幅樣子實在可愛,姜輕霄沒忍住輕輕地拍了怕青年的發頂,輕嘆道:“水叔沒了妻主,這幾年一個人把水衣拉扯大很不容易,接濟他們幾次也沒什麽,況且我還可以行醫,不是嗎?”

聽完她的解釋,身側的青年沉默良久。

最後道了句:“輕輕,你太過心軟,這樣不好。”

姜輕霄笑了笑,問他,“為何?”

柳驚絕並未回答,而是直直地望著她的眼睛,眸光深深,許多她看不懂的情緒縈繞其間,如暴風雨一般正在越醞越濃。

當夜,柳驚絕便莫名地發起了高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