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洋

◎讓他不敢不聽話◎

冬雪寂落鋪陳。

層層絮褥般,密實蓋過這座北歐城市。

挪威人口密度不高,盡管這裏是首都奧斯陸,到了郊區也還是人煙稀少。凍徹的季節,冷意被煽動地尤為刺骨。

只有院子裏的雪人,在屋外還能笑得開懷。

盛欲就是被這番嚴寒刺醒的。

……房東又把暖氣掐了?

一年來,盛欲從沒拖欠過房租,和房東的關系談不上融洽,卻也面上和氣,互不幹涉。

最近是犯了什麽邪?這位中年太太開始用各種手段趕客,態度十分反常。

盛欲蹙起細潤的眉,從被窩裏摸索手機看時間。

眉梢壓皺,輕眯,漂亮的桃棱眼更顯尾尖上挑,靈落有致。

[8:20AM]

——“糟了糟了!!”

畫展九點開始,可她路上至少需要一個小時!

盛欲一瞬彈起,掀開被子翻下床,赤腳踩在地面到處找衣服穿,裏三層外三層裹緊,才像地板燙腳般蹦跳著,一頭紮進櫃子裏翻出棉襪套上。

邊把毛褲角塞進襪口,邊往樓下洗漱間沖。

在飛速略過樓梯轉角的刹那間隙,透過雪光明亮的壁窗,馬路對岸赫然一輛武士黑喬治巴頓,孤凜地匍匐在她視野中心。

好像從昨天就停在那裏了。

風格硬派的裝甲越野車,體型巨碩,底盤高托,就那麽氣焰張狂地盤踞在平民住宅區。

實在誇張得讓人難以忽視。

盛欲想著,動作一刻不敢遲疑。

兩分鐘解決洗漱,斜跨上畫板包,裏面裝著她尚未完成的參展作品。四肢互相打架似的把腳往高筒雪地靴裏蹬。

“喵嗚~!”

黑黢的影從壁爐框台嗖地躍下,在木地板上跑出一連串噠噠聲響。

小烏雲急忙攔住主人的去路,前爪勾了勾她的棉褲腳,扭頭在食盆前繞圈打轉。

“差點忘了給我們小烏雲放飯。”盛欲忙裏抽空揉揉小黑貓的腦袋。

抄起食盆去雜物間,舀滿一碗廉價貓糧,再匆忙檢查一遍隨身物品,才放心準備離家。

拉開門同一秒裏,室外冷冽搖撼的風攜卷“嘩啦”一聲潑響,頃刻,滿盆臟水直接淋甩進來。

一直堆站在院子裏看家的小雪人,被兜頭澆透,面目全非。

冷空氣裹挾濃烈腥臭闖進鼻腔,不知道是多久沒換過的養魚水。

“我警告過你的,立刻搬走!”

身型矮胖的中年女人,操著一口濃重的日耳曼口音,厲色斥聲。

沒時間爭口舌,盛欲緊了緊畫夾背帶,這些天來第二十次堅決重申:

“我沒有任何違約行為,我會合理合法居住到期滿為止。”

在實習簽證到期回國前,她沒有精力另外找房搬家。

房東顯然不滿意這個回答,怪叫起來:

“你當然違約了!”

為了堵住正要出門的盛欲,她還沒來得及摘掉為全家人做早餐時穿的臟圍裙,一手掐腰,站在院子裏大呼小叫,

“你總是回家超過十二點,這非常吵!嚴重影響到我們全家人休息。”

說盛欲回家超過十二點,因為房東家的最晚作息時間是十二點。

事實上,這段時間忙於協助導師策劃畫展,盛欲淩晨三四點下班都是有的。

然而每當她深夜歸來,路過住在隔壁的房東家時,都能清晰聽到他們一家七口穿窗震天的鼾聲,此起彼伏,渲染得那幢獨棟復式格外聒噪。

所以到底是誰影響誰休息?

“合約終止,你必須馬上搬走!”房東仍不依不饒地叫囂。

故意找茬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只要我不同意,你無權收回、或踏足我的居住區,否則我可以報警。”盛欲眼神逼人地望向房東。

她的脾氣並不好,並且耐心很有限。

“今天就是最後期限,這由不得你。你的存在讓我們很不開心!”

試圖震懾這個孤身自異國來的年輕姑娘,房東“咣”地摔掉手中水盆。

話音剛落——

盛欲狠狠摔上門。

從室外雜物架裏拽出一柄趁手的高爾夫球杆,拖行兩步,側身、瞄準、揮舉,雙手緊握調整姿勢,猛地遞出一組標準運杆——

“嘭”一聲悶沉的響。

屋門口的雪人被她一氣呵成壯烈擊飛。

刹那,她的小雪人自爆般激烈炸濺,迅速打濕房東一身,鋪天的雪屑甚至精準過頭地,甩進房東那張喋喋不休的嘴裏。

“你的存在,讓我的雪人也很不開心。”

盛欲單手支著高爾夫球杆,居高站在門階上,一側唇角彎起,笑眼頑劣,“它請你,閉嘴。”

房東滿嘴臟雪,抓狂得跺腳連聲尖叫。

“媽媽!”

這時,女人八歲的小兒子忽然從家裏跑來,問句像連珠炮似的從他嘴中滾出,

“媽媽,她會搬走嗎?那個富豪什麽時候買我們的房子?我們將會有很多錢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