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執拗(第3/5頁)

司徒威廉露出狡黠笑容:“誰讓你打她了,你嚇唬她一頓不就行了?”

沈之恒在辦公室內轉了一圈,來都來了,他也趁機瞧瞧這漢奸總部的場面。厲英良親自倒了一杯熱茶放在了茶幾上,說道:“沈先生,請坐。您今天能撥冗降臨,我實在是驚喜得很。我還以為沈先生記恨了我,我們沒有機會解開誤會、握手言和了呢。”

沈之恒心想我這一天沒幹別的,光忙著嚇唬人了。下午嚇唬了厲英良,接下來難道還要去嚇唬米太太?司徒威廉眉飛色舞開始講述妙計,他越聽越是皺眉頭:“不行不行,這是小孩子的把戲,我做不出。”

沈之恒邁步往裏走,厲英良把他引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李桂生帶了人埋伏在窗外,一旦房內出事,他們會立刻撞破窗戶闖進來。可饒是如此,厲英良在關上了房門之後,一顆心還是緩緩升到了喉嚨口。

“愛做不做,反正我和米蘭沒交情,她媽打孩子也疼不到我身上來。”

厲英良哈哈笑道:“憑你沈先生的本事,殺我還需要用槍嗎?”隨後他向著院門一伸手:“請。”

沈之恒苦笑不止,還是覺得司徒威廉這個主意類似幼童的惡作劇,讓他簡直不好意思實施。而司徒威廉又嘀咕了一句:“其實啊,你這都是治標不治本。她只要還留在家裏,你就救不了她。”

沈之恒向著前方汽車夫一伸手,汽車夫會意,立刻從座位下面抽出一把勃朗寧手槍遞給了他。他把手槍往大衣懷裏送去,然後探身下了汽車:“厲會長,我這一次是有備而來,進去之後你要是敢耍花招,我就斃了你。”

沈之恒說道:“我無非是報恩。”

厲英良伸手拉開車門,態度還是那麽恭敬:“求之不得,沈先生請。”

“沒她你也死不了,你要能死早死了。”

末了,厲英良慢慢的收回了牙齒,沈之恒也忍無可忍:“不要請我進去坐坐嗎?”

沈之恒盯著雪茄的紅亮煙頭,不置可否。

他是這麽想的,厲英良也是這麽想的,於是二人大眼瞪小眼,厲英良佇立在寒風中,笑得門牙冰涼,不知道沈之恒為什麽直視著自己一言不發;而沈之恒也是莫名其妙,簡直懷疑他這張笑臉是在寒風中凍上了。

飯館的夥計送了酒菜過來,司徒威廉大嚼一場,又飽又困,就留宿在了沈公館。淩晨時分,他被沈之恒推了醒。然後兩人鬧著玩似的,開始行動。

厲英良看著他笑,笑得眉目彎彎,嘴角上翹,露出牙齒,面貌十分的喜相。沈之恒看他笑容可掬,接下來必定還有一番客氣話要說,便靜靜等著,打算等他把話說盡了,自己再開口——談判這種事情,講的可不是“先下手為強”,他知道。

在準備之時,沈之恒是相當的不好意思,忙到一半停了下來,他紅著臉告訴司徒威廉:“其實我年紀很大了。”

沈之恒擡手摘下眼鏡,向著他一點頭:“厲會長。”

司徒威廉嗤嗤的笑:“沒事,你看著年輕。”

及至他迎出去一看,才發現沈之恒並沒有發瘋,這一趟來,光隨從就帶了能有二三十人,汽車在委員會門口停了長長一大隊。打頭汽車開著後排車窗,沈之恒本人將胳膊肘架在窗邊,正歪著腦袋向外看。又因為他鼻梁上架著一副茶晶眼鏡,所以他到底看的是什麽,也沒人知道。厲英良提前放出笑容,大聲歡迎:“沈先生,稀客稀客。”

“我老人家幹這種事,真是不成體統。”

厲英良聽聞沈之恒來了,起初還不能相信,因為沈之恒一貫謹慎,很少離開租界地,沒有理由冒險跑到自己這裏來——這和自投羅網有什麽區別?

司徒威廉蹲在地上,笑得也紅了臉:“你別啰嗦了,再啰嗦天都要亮了。再說這有什麽的?人家西洋人過萬聖節,還要故意化妝成這個樣子呢!”

結果這一天下午,沈之恒竟是不請自來,主動登了他建設委員會的大門。

沈之恒站在大穿衣鏡前,鏡中人穿著一件白袍子,袍子上抹著道道血痕,那血還是血漿瓶子裏的殘留物。除此之外,他本人那個一絲不苟的腦袋也被司徒威廉揉亂了,司徒威廉利用自己吃剩的殘羹冷炙給他化了個妝,幹面包浸在湯裏揉成了糨子,司徒威廉糊了他一臉,然後又從自己隨身的皮包裏翻出一袋白色藥粉,往他頭上臉上烏煙瘴氣的吹了一通。化妝完畢之後,沈之恒確實是沒了人樣,並且一直作嘔,因為食物的氣味讓他十分不適,他熏得慌。

厲英良放棄米蘭,另尋新路。對於沈之恒其人,他越是無從接近,越是不能自拔,成天心裏就只琢磨這個姓沈的妖人。

最後又淋了他半臉鮮紅的草莓醬,司徒威廉關了樓內電燈,一邊壓抑著嘿嘿嘿的笑聲,一邊和沈之恒分頭行動——他是開著醫院汽車來的,這時就出門發動汽車,像是要走,其實是把汽車開到了公館後門,接了沈之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