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秘密（第3/3頁）

肖涵彎下腰，雙手撐著腿喘氣。周圍很嘈雜，有自己隊友的唉聲嘆氣，遠處，也有五班女生嘰嘰喳喳快樂的尖叫。那些尖叫裏，有一個聲音特別高亮，快樂的叫聲裏都帶了哭腔。肖涵忍不住笑了笑。擡起頭，他一臉失望地拍了拍幾個隊友的肩，安慰那個最後被斷球的同學：“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已經很不容易了。”

陳秀娥心裏驚懼，但嘴巴上卻說：“要死了，你交代後事啊？”陳老太瞪她一眼，又回到陳秀娥熟悉的橫眉冷目：“問你記住了吧？你這個漿糊腦子，我真的是擔心啊。兩個密碼你給我背一遍！”

錢佳玥掏出照相機，正在給球員拍集體照，不一會兒，擠進了妖怪陳末，不一會兒，擠進了卡門，最後擠進了全班和孫葉琦。

還沒等陳秀娥回過神來，陳老太就把另一本工商銀行的存折塞了過來：“這是你哥哥弟弟給我的錢，都在這上面，以後寶寶要是上大學、要出國留學，你就用裏面的錢，密碼是寶寶生日。”

“我們五班是最棒的！”陳末興奮地舉著拳頭，大喝一聲。她的明媚笑容，被錢佳玥的快門永遠地記錄了下來。

“這本存折，我的退休工資都在上面，密碼你們三個的生日，061723，記住了吧？我以後萬一要看病，你就用這個錢，用光算數。還好雙穴早就買好了，你們這個不用擔心了，”陳老太把一本上海銀行存折遞給陳秀娥看。陳秀娥好奇拿過來一翻，上面赫然印著快兩萬塊的余額，果然是小菜錢藏了不少。

拍完照，陳末賊特兮兮跑去挑釁肖涵。對著正在擦汗的肖涵一扔手花：“嘿，我們贏了！我們班贏了！”肖涵朝著她搖頭，一臉不屑地從她身邊走過。陳末高興地繼續喊：“重點班也不是樣樣都好，哦？”

“哦喲，老太東西倒蠻會藏的，”陳秀娥在心裏暗想，“要分什麽好東西給我啊？怎麽會啊？太陽從西邊出來啦？”

肖涵回過頭，對著她指指臉：“花了，都花掉了，嚇死人了。”

“你等一下走，跟我來，”陳老太一捏陳秀娥的手，把她拖進自己的小房間。陳秀娥只見她開了燈，在樟木箱裏翻出把鑰匙來，開了五鬥櫥裏的一個小箱子。

“你真的搶不到那個球麽？”肖涵回教室的路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身後傳來趙婷婷的陰測測的聲音。

“對啊，上班啊，”陳秀娥答。

“對啊，真的搶不到，體力沒了，”肖涵回答。

陳老太轉過臉來，一臉茫然地看著陳秀娥，呆了半天：“你要去上班啦？”

“我不信，我覺得你明明可以搶到，你騙不了我。你不是很想贏麽？”趙婷婷問。

“唉，你在看什麽？”陳秀娥一推陳老太，“有什麽好看的？給我也看看。”

“大概像你說的，跟高考沒關系的事情，幹嘛浪費那麽多時間呢，對吧？”肖涵朝她笑笑。

“媽，我上班去了。”陳秀娥一邊哼著小調一邊出門，但陳老太一聲不吭沒回應。陳秀娥有點奇怪，自從過年從江西回來，陳老太就怪怪的，經常望著某地發呆，頤指氣使的時光越來越少，和自己爭論起來常常沒兩句就繳械。現在倒好，連頭發都懶得焗了，一大片灰白在風中飄揚。

趙婷婷歪著頭打量他：“真的麽？我怎麽又不信了呢？我要知道真的原因。”

陳秀娥正在衛生間抹雪花膏，打扮停當要出門上班時，就看到陳老太呆呆站在窗口望著錢佳玥的背影。

肖涵停下步，食指放在嘴唇上，“噓”了一聲：“這是個秘密。”

吃完飯把碗一推，錢佳玥就背起書包下樓了，全然不管陳老太在背後大喊：“寶寶，帶上雨披啊，天氣預報說要下雨的！”不帶不帶，不帶雨披不下雨。

小時候，我們覺得世界都是自己的。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世界的每一寸，都是因為我們而展開，沒有什麽不可以大聲呼喊出來，沒有什麽不可以理直氣壯說出來。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們有了自己的秘密呢？那不可以說出口的心事，那輾轉反側，伸出手又收回的姿勢。是怕令別人失望？是怕令自己遺憾？還是，僅僅是因為，心目中世界中心的位置上，悄悄站上了另一個人？

轉眼就到了周二中午籃球賽第一輪。錢佳玥泡飯吃到嘴裏，心掛在天上，第一祈禱歷史測驗千萬不要考到中國近代史那部分，第二祈禱千萬別下雨影響籃球賽。一班對五班，錢佳玥有種到底重色還是重友的兩難感。她當然希望自己班贏，但也不希望肖涵輸，這種折磨是痛苦的，但也是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