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一夜長大

陳末的頭腦昏脹,一顆心鈍鈍的。走廊一會兒安靜了,一會兒仿佛又湧出了許多腳步,東一腳西一腳,踏在她紛亂的思緒上。

肖涵終於也冷笑了一下:“好吧,算我自作多情。”衣服上那團汙漬幹了,融化在了深藍色的背景色裏,仿佛是一場誤會。

周圍說:“陳末,人不能一直任性,要從別的角度想一想問題。”

“我不用你幫,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不勞你這樣的學生幹部大駕,”陳末臉若冰霜。

吳春華說:“你們這些學生,天真、幼稚,被人當槍使了都不知道!”

“陳末,我是好心想幫你,”肖涵忍著那口氣,緩緩說。

陳彭宇說:“你還給別人出頭?你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麽?”

肖涵的臉也冷了下來。有一股氣郁結著,在他的胸口橫沖直撞。

孫葉琦幾乎沒有看陳末。只有一眼,那一眼裏,是讓陳末分辨不出的復雜。

“我不想再聽你說話了,”陳末冷著臉,手指著團委辦公室,“去吧,那裏才是你應該去的地方,你跟我說這些話,臟了你的嘴,也臟了我的耳朵!”

周圍說:“陳末,小孫以前也是我的學生,她還年輕,有時候也是孩子氣。我也不希望她的實習評語很糟糕。”

“陳末,”肖涵靠近她,想勸她給吳春華服個軟認個錯。

吳春華說:“教學水平不過關不要緊,心不能不正。”

“那我們不用探討了,我們根本不是一類人,道不同不相為謀,”陳末遠遠挪開了兩步,背對著肖涵。

陳彭宇說:“孫老師,你給他們放《死亡詩社》的時候,到底是怎麽想的?”

“我們也只是探討一種假設,”肖涵很無奈。

孫葉琦說:“各位老師,對不起,我沒想到會變成現在這樣。”

陳末刷一下跳了起來,目光中不可置信的凜然:“肖涵,你怎麽也會說這樣的話?你怎麽能這麽想小孫老師!”

陳末搶著說:“小孫老師,你不要對不起,跟你沒關系!”

肖涵沉吟了一下:“你爸爸問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但沒有人理睬她,她的聲音被淹沒了,淹沒在那些她不懂得的你來我往裏,淹沒在一片巨大的虛空之中。

“有記過對我不好,那他們冤枉小孫老師還對小孫老師不好呢!”陳末激動起來,“你知道我爸說什麽?他竟然問小孫老師,為什麽給我們放《死亡詩社》,為什麽偏偏選在自己要走的那天放《死亡詩社》,有沒有預料到會造成今天這樣的結果?你說成年人的思想怎麽那麽肮臟齷齪?”

肖涵說:“那算我自作多情。”

“有記過確實對你不好,”肖涵輕聲對陳末說。

陳末之後一直沒有回教室,據卡門說,中午從教導處出來就跟著陳彭宇一起回家了。錢佳玥雖然中午見到了微笑揮手的陳末,放下了一半的心,但沒跟她說過話,了解最後的處理結果,另一半心總是吊著。偏偏今天又輪到她值日,手上還掃著地,心已經飛回家要給陳末打電話了。

“我爸?”陳末冷笑一聲,“他關心什麽呀?他就關心不能在档案上有什麽留底,堅決不同意記過。現在他們在裏面吵著呢,讓我出來等。”

過了立春,夜漸漸暗得晚了。等六點多到家,外邊日頭還留著一絲亮光。

“那你爸爸過來怎麽說啊?”肖涵問。

錢佳玥如常喊了一聲:“婆婆,我回來了!”但家裏黑洞洞,並沒有任何回想。

“我當然不能讓她承認啦,本來就跟她沒關系,我跟他們都說一早上了,我還可以給他們看QQ記錄!”陳末大義凜然。

奇怪,人都去哪裏了?

“這樣啊?”肖涵在心裏盤算,“那小孫老師說什麽了?”

但錢佳玥還來不及細想這些,先沖到電話邊開始往陳末家打電話。

“周老師本來讓我寫個對這事的認識就算了,吳春華不幹,非要記過,還要讓我在升旗儀式上當眾檢討,”陳末一臉不屑,“那個女人特別惡毒,還把小孫老師叫了過來,非讓小孫老師承認她是幕後主使。”

“陳末,你沒事吧?”

肖涵嘆著氣,一邊把校服脫下來,一邊問:“現在讓你怎麽樣啊?”

“沒事,讓我下周一升旗儀式做個檢討。”陳末的聲音聽上去很低沉。

“去開會啊,”陳末哭爽快了,又恢復那副滿不在乎的腔調。

“啊,肖涵哥哥說吳老師要給你記過,真的麽?”錢佳玥急不可待先問最害怕的事。

“我真是服了你了,”肖涵兩根手指捏起胸口這一攤汙漬,哭笑不得。

“沒有,不記過了,”陳末不知道陳彭宇說了些什麽,但她現在覺得很累。

“等一下,我問點事情,”肖涵尷尬笑笑。一回頭,只見陳末把最後那點鼻涕往自己運動服上一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