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3頁）

只是手心手背的肉，總有些厚，總有些薄。

而這時候，顧楚生在城門馬車裏，靜靜閱讀著最新的邸報。

這位母親雖然後來也做了些荒唐事，偏袒楚錦一些，但是卻也是真心對她的。

他染了風寒，一面看，一面輕聲咳嗽。

謝韻一路都在說著些勸阻的話，大概就是讓她死了對顧楚生的心思，為人父母，總希望自己女兒過得好些。楚瑜沒說話，就靜靜聽著。

父親逝世，牽連被貶，這位天之驕子驟然落入塵埃，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手足無措，卻不想這個少年卻展現出了一種超常的從容。

見楚瑜沒什麽精神，楚建昌擺了擺手，讓謝韻和楚錦扶著她回去了。

他似乎是在靜靜等候著誰，不慌不忙。

楚瑜想到衛家的命運，倒有了那麽幾分惋惜。

旁邊官兵有些不耐煩道：“顧公子，該走了。”

她也想和衛珺培養一下感情，但估計是沒機會的。

顧楚生擡眼看了城門一眼，給了小廝一個眼神。

衛世子衛珺，以及整個衛家，那都是保家衛國的錚錚男兒，哪裏是玩弄權術的顧楚生能比得上的？

小廝趕緊上前去，再給官兵一兩銀子，賠笑道：“大人再稍等片刻，很快就好。”

楚瑜點頭，這一次真心實意。

“最遲等到日落，”官兵皺起眉頭：“不能再拖了。”

“我知道。”

聽到這話，顧楚生皺起眉頭。

楚建昌看楚瑜低頭，以為她是難過，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衛世子比顧楚生強，你見了就知道了。感情都是相處之後才有的，你別抗拒，爹不會害你。”

日落……

“嗯。”楚瑜點了點頭，旁邊楚錦過來攙扶住她，楚瑜微微一顫，下意識想收回手，卻還是克制住了自己，沒有動作。

他回想了一下上輩子楚瑜追上來的時間，他……應該能等到的。

然而自家女兒向來是個直腸子，騙誰都不騙自家人，想了想，看著楚瑜明亮的眼和蒼白的臉色，楚建昌也覺得心疼，便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先去休息吧。後日你就要成親了，別再動什麽歪腦筋。反正那顧楚生也已經走了，你啊，就死了這條心吧。”

想到這個名字，他有些痛苦閉上了眼睛。

楚建昌狐疑看了楚瑜一眼，不明白楚瑜怎麽突然就轉變了心思，琢磨著她是不是想欺哄他。

外人都以為面對家族的一切，他毫不畏懼，其實並不是。

而這一次，楚瑜是絕不會再跑了，於是她果斷同楚建昌道：“我不跑了，我好好等著嫁給衛世子！”

他少年時面對這一切時，的確是惶惶不安，自暴自棄。是那個姑娘駕馬而來，在夜雨裏用劍挑起他的車簾，朗聲說的那句：“你別怕，我來送你。”，給了他所有勇氣。

當年她被抓了之後，跪了一晚上，是楚錦說動了謝韻將她帶回了房間，然後偷偷放跑了她，她才有機會，快馬加鞭一路追上已經走了的顧楚生。

年少時並不知曉自己朦朧的內心，只以為他討厭她滿身汗臭，不喜她不知收斂，厭惡她與兵營軍士談笑風生。

兩人算計得好，於是讓小廝先給顧楚生報了信，讓顧楚生離開那天在城門外等著。眼見著就要到時間了，結果爬墻的時候被楚建昌逮了個正著。

她追逐，他躲避。他一直以為自己心裏，住著的該是楚錦那樣純潔無瑕的姑娘。

楚錦也是嫡女，只是不是嫡長女，與一貫舞蹈弄棒的楚瑜不同，她跟著謝韻自由學詩作賦，加上容貌昳麗，是華京大半公子日思夜想的正妻人選，將楚錦嫁過去，以衛家和楚家的關系，衛家大概也不會說什麽。

直到她死在他面前。

她得知此事心中焦急，恰巧楚錦來同她哭訴，不願陪著顧楚生去邊境受苦，於是姐妹兩一合計，讓楚瑜先跟著顧楚生私奔，等楚瑜跑了，楚家沒辦法，只能讓楚錦頂上，嫁到鎮國侯府去。

回想到那一刻，顧楚生覺得心臟驟然被人捏緊，他閉上眼睛，用緩慢的呼吸平息這份痛楚。

十五歲的九月，她由皇上賜婚，嫁給鎮國侯府世子衛珺。婚事定了下來，三媒六娉，眼看著就要成親了。結果也是這時候，謀反了半年的秦王終於被擒入獄，而顧楚生的父親曾今受恩於秦王妃，便為秦王家眷說了幾句好話，引得聖怒。顧楚生的父親被砍頭，而剛剛步入朝堂的顧楚生也受到牽連，被貶至邊境，從翰林學士變成了一個九品縣令。

楚瑜的死，是他對她愛情的開始。

她捋了捋記憶，現在應該是在她十五歲。

死後才知，無人再駕馬踏雨相送的人生，有多麽難熬。才知道當年他的厭惡，其實是嫉妒、是對不知名感情的惶恐、是少年人對於羞澀的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