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一(第8/10頁)

大家正說著話,就聽外面來報,說是沈佑沈將軍來了。

“我討厭他,討厭我自己,討厭我放不下、舍不得、斷不了、離不開。討厭我到這一刻鐘……”她頓住聲,盯著衛陵春,慢慢道:“到這一刻鐘,都不敢,去找他。”

四日後,等到王嵐設宴,宋世瀾也要走了。所有人把這場酒宴當成是他的餞別宴,熱熱鬧鬧一片。蔣純就坐在宋世瀾對面,王嵐給大家釀了酒,招呼著大家。

衛陵春沒說話,他靜靜看著蔣純,好久後,他伸出手,擁抱住蔣純。

蔣純微微一愣,宋世瀾低下頭去,繼續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少年的懷抱很溫暖,他手臂還很纖細,但卻很有力道,有著習武之人特有的精瘦,蔣純微微一愣,聽見衛陵春慢慢道:“娘,我希望你過得好。”

宋世瀾正坐在窗台上念詩,桃樹已經抽芽,花苞點綴在枝頭,宋世瀾放下書來,轉頭笑了笑:“你若真不開心,那我便走了。可是蔣純,我若走了,你才是真的不開心。”

蔣純呆呆彎著腰,被衛陵春抱在懷中:“父親也和我一樣,我們都喜歡你過得好。人死了就死了,哪怕下一世也和這一輩子沒有關系。你死了之後,不必去見父親,因為誰也見不到。不要把人生寄托在死後這樣虛無縹緲的事情上。”

最後她冷著臉同宋世瀾道:“宋公子,你若當真喜歡我,又何必做這些讓我不開心的事?”

“娘,”他溫柔道:“我長大了,你放心去做所有你喜歡的事,就像你對我做的一樣。我知道你不想讓我上戰場,可是你依舊支持我。我也一樣。”

總之追姑娘的手段,他是換著法子來,所有人看得熱鬧,蔣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個想法,見著他的時候羞惱,等院子安靜了,又覺得清冷。

說著,他收緊了手,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我很希望娘一直在我身邊,我也很希望娘一輩子當衛家二夫人,可是,比起您是一個完美的母親,我更希望您是一個快樂的母親。”

於是念詩就變成了彈琴、吹笛、送花、送簪子……

衛陵春閉上眼睛:“用愛我的名義束縛你自己,我受夠了。”

他本就長得俊朗,又善於言談,念詩時候,許多人圍著指指點點,蔣純覺得尷尬,只能放他進院子來。

蔣純沒說話,她被自己孩子擁抱著,聽著他稚嫩又直白的言語,感覺無數情緒鋪天蓋地湧來,她依靠著他,嚎啕出聲。

他臉皮厚,蔣純不許他進院子,他就坐在墻上,然後高聲朗誦他寫的情詩。

“我想去找他……”

他逗留了幾日,每日從韓秀那邊回來,就到蔣純門口來。

“那就去找。”

宋世瀾此番過來,不僅是來看蔣純,也是來同白嶺商貿,瓊州少戰,多糧少兵,而白嶺多礦,加上韓秀在這裏,盛產兵器,宋世瀾之前已經與衛韞說好,此番過來,也是特意來看定下來的兵器。

“我想見他,我想陪著他……”

衛陵春退開後,蔣純閉上眼睛,她擡手捂住額頭,好久後,輕輕嘆息出聲來。

“那就去陪!”

“嗯。”

“我喜歡他……”蔣純哭得聲嘶力竭:“我當真喜歡他!”

“那,母親,我先退下了。”

衛陵春扶著蔣純,咬牙開口:“那就去喜歡!”

“我知曉了。”

少年人永遠有著超乎成人的勇敢和執著。

她騙不下去,衛束輕嘆了口氣,起身道:“六嬸四日後設宴在後院,請你過去。”

想去找誰,那就去找;想去見誰,那就去見;想去陪誰,那就去陪;想去喜歡誰,那就去喜歡。

可是不可否認的是,那樣一個人,卻也有自己閃光之處,於暗夜中引著人,無法抑制靠近過去,猶如飛蛾撲火,奈何不得。

那份炙熱從衛陵春身上,一點一點傳染到蔣純身上。

他與衛束截然不同,沒有他那份樸實,也沒有他那份認真,庶子出身走到如今,那個人內心和手段與衛束比起來,可謂不堪。

她哭得放縱力竭,等到天明時,她艱難出聲:“陵春,我不是個好母親。”

可是有了宋世瀾。

“不,”衛陵春平靜開口:“能成為您的兒子,我很幸運。您很勇敢,比我見過的很多母親,都勇敢。”

其實衛束說得對,人生有不同的階段,她當年是真的好好愛著他,如今也緬懷他,如果不遇到宋世瀾,這份感情大概能延續一輩子。

蔣純沒有說話,片刻後,她直起身來。

這一次,蔣純沒有說出口。

她招呼了侍女進來,前去洗漱,而後她去找了陶泉。如今疫情嚴重,白嶺有一群大夫,專門研究疫情。蔣純細細了解了所有有關疫情的事後,點了需要的藥材和用具,以及大夫們最新研究出來的藥方,然後帶上武器,便出了白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