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5頁)

他溫聲問:“是太燙麽?”

阿姒像乍到世間對人間一無所知般,懵懵然搖頭。

今晨起來後他確實太奇怪。

體貼得不像話。

如此倒顯得她像個嬰孩,阿姒實在是不習慣,伸手去接他手中的碗。

“我自己來便好。”

晏書珩按住她的手,勺子輕攪碗中:“昨夜夫人睡下後,我思量許久,是我先前刻意壓抑本性,展露本性倒顯得判若兩人,你疑心也在所難免。往後我不會再偽裝,讓夫人眼裏只有如今的我,忘掉從前的我。”

逐字逐句,無比認真。

尤其最後一句。

阿姒明白了,他還在患得患失,以為她只喜歡從前的他。

讓郎君患得患失,就是她這妻子失職了,阿姒不厭其煩地重復之前的話哄著:“夫君放一百個心,我喜歡的,我很喜歡如今的你。”

晏書珩嘴角彎著淺淺的弧度,舀了口粥,勺子推至她嘴邊。

“既喜歡,就別推開我。”

方才那番話算是白說了,阿姒只好硬著頭皮受他的服侍。

飯後,他扶她去外面透氣。

臨出門前,還不忘給她取來一件披風,披風似乎是他的,甫一披上,清冽的男子熏香環住了她。

阿姒又想起昨夜。

她攏了攏披風,連帶攏緊前襟。

無言對立,晏書珩回味昨夜她的夢話,陡然打破沉默:“這是晏長公子的私船。”

阿姒當即想到夢中郎君那張清俊的臉,似有涼意從後脊爬上,她再次攏緊披風:“夫君怎會上了晏家的賊,咳……”

她假裝風涼,輕咳兩聲,氣息不穩:“怎、怎會上晏家的船?”

晏書珩微笑看著她。

誰上了誰的賊船還不一定。

他斂住嗓音裏的笑意:“我此前替長公子做暗探,因受傷得他體恤,允我轉做文官,還讓他的私船捎我們一程。”

阿姒嚇得把披風領口揪緊,怯怯道:“這麽說,他也在這船上?”

“在也沒事!長公子是好人!”

循著陌生婦人突兀響起的聲音,阿姒轉過身,聽到有小孩在說話。

晏書珩亦望過去,和婦人短暫對視一瞬,點了下頭。婦人這才繼續:“一年前我家小郎君沒了爹娘,一位親舊把小郎君接去武陵,雇我照看這孩子,誰知不久前那親舊去世了,他家人不願再留小郎君,我實在不忍,打算帶小郎君去宜城投奔我家親戚,可誰料在碼頭遭歹人欺負,幸虧碰到個氣度華貴的年輕郎君,看我們不容易還讓他的船只捎上我們,後來我才知道他是那位頂有名的晏氏長公子。”

阿姒腹誹:出身世家又位高權重,自然重名聲,施小恩小惠並不代表就是善人。

表面功夫誰不會做?

但她也知這對這婦人而言便是大恩,笑道:“您是好人,便也遇到了好人。”

婦人又誇那長公子有謫仙之姿、菩薩心腸,可阿姒一句都聽不進。

晏書珩見她沉默,心知無法僅憑只言片語就讓她改觀。但他讓婦人和小郎君在露面,也不只是想讓她對他生出好感。

那小郎君很是乖巧。

見阿姒眼上蒙著布,稚聲稚氣地問:“阿姐是在和這位阿兄捉迷藏麽?”

孩子嗓音輕靈,阿姒柔聲道:“阿姐眼睛病了,這才要蒙眼。”

小孩明白了,安慰她:“他們說我身負祥瑞,我摸摸阿姐腦袋,阿姐就好了。”

阿姒溫柔地蹲下身:“那便多謝小郎君,說不定明日阿姐就能好。”

可小郎君驀地低落了:“阿父也被說是身帶祥瑞,從前我一摔倒,他摸一摸我腦袋我就真不疼了,可他卻未長命百歲。”

本應無憂無慮的四五歲孩童,卻流露出大人般哀傷。阿姒憐惜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孩子年紀雖小,但甚是體貼,見阿姒看不見,又給她說起周邊景致:“兩岸林木蒼翠,崖上有飛流從天而降。”

阿姒認真地聽著。

婦人稱這孩子四歲,但他不僅透著早慧的靈氣,言辭亦有條理。

顯然出身自世家大族。

只是可惜了,如此聰慧卻早早歷經人世疾苦,她摸了摸小郎君發頂,晏書珩則安靜立在一旁,垂眼淺笑著。

小郎君回艙後,只剩他們夫妻。

晏書珩忽而問:“我記不清了,不知我可與夫人提過家中親眷?”

阿姒茫然:“你家中……啊不,咱們家親戚,夫君未曾提過。”

晏書珩放下心:“我雖寒微,但也算與晏家沾親帶故,也是知道晏家船只要在武陵停留數日,才借此機會尋訪故友。”

阿姒不敢相信,但想想也合理,若非與晏家沾親帶故,他又如何能替晏書珩做暗探,武功折損後又如何能在這個“上品必出自閥閱”的世道下在建康謀得差事?

她打消對船的困惑,嗔道:“此前為何隱瞞,憑白讓我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