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求能歌善舞的和(第3/4頁)

朱厚熜笑了笑:“楊卿說得對,但今日這個會,就是欲蓋彌彰。朝野間知道的,只能是商議牽涉到了武定侯的李福達案。俺答會不會上鉤,全看卿等後面如何來把握分寸了。”

目前對韃靼談不上必勝,主動出擊更是敗的可能更大,而俺答又很大概率會咽不下這口氣,很快就將來偷襲比他大幾歲的大明天子老同志。

朱厚熜又需要籌謀著給北虜一記重拳,那怎麽能不用計呢?

費宏等人漸漸聽明白了,皇帝反復強調今天就是商議李福達案要不要徹查,這也是對北虜之計的一部分。

但後來聽著聽著,他忍不住站了起來:“什麽?予北虜鐵器?這豈非養虎為患?”

“鐵鍋而已,生鐵要炒煉成熟鐵,他們還不行。北虜之中只有俺答擄了不少漢民,反而會大為眼紅。而鐵鍋在漠北,那是用來收買牧民民心最好的東西。這鐵鍋,博迪汗會用來收買民心,俺答會用來想心思煉成熟鐵鑄造兵器。但是,鐵器嚴禁販售到漠北管了多少年了?管得住嗎?他們南下搶掠,搜刮鐵器比搜刮女人和金銀財寶更重要。”

朱厚熜說了一個事實,繼續補充:“不必憂慮過甚,給多少鐵器他們,總量不是能由我大明控制好嗎?朕乃大明天子,國與國之間談貿易,自然是與北元之主談。但是往北的商路,卻又必定經過土默特部,他們之間會怎麽爭,那也是值得期待的。”

“……那畢竟是鐵器啊。”

唐順之若在這裏,也只會像費宏他們一樣心驚膽顫:陛下的膽子未免太大了。

朱厚熜很淡定地說道:“我華夏與北虜對峙何止千年?這麽多年來,歷朝歷代邊疆將卒都是披堅執銳,但北虜雖有不敵之時,卻又何曾真正怕過?總會死灰復燃,再成大患。要徹底絕了這後患,靠禁絕鐵器是沒用的。只有槍炮,才能讓他們變得能歌善舞。”

“……那新銃新炮,可還不行。”王守仁有一說一。

朱厚熜眼中精光一閃:“重要的是方向,是決心,是我大明君臣知道要怎麽利用鐵器這個餌。這個餌爭取到的時間,是用來厲兵秣馬,是用來給大明自己壓力的,是用來準備驅除韃虜的!重賞之下,必有突破。給朕爭取到時間,朕必定讓他們能歌善舞!”

唐順之想的是巧妙利用北元局勢,在大同方向牽制住土默特部的同時打贏鄂爾多斯部奪回河套,他要在奪得制科魁首封伯之後就到邊鎮立下功勛——這是他日後成為大明軍方首要重臣必不可少的一步。

楊一清、王守仁想的是解決好邊鎮隱患,仍以防守為主,再取得幾次朔州大捷這樣的勝利,那麽北線就將穩住許久。

只有朱厚熜想的是一步步絕了北面的後患,第一步反而是拋出一個他們無法拒絕的誘餌麻痹分化他們。

用北元在一次次“請貢”中想要得到的鐵器開放。

這當然是養虎為患,但就算是虎,在槍炮面前又能如何?虎蹲炮嘛。

前提是,大明真的有標志著冷兵器時代徹底過去的新火器。

朱厚熜同樣不願意拿太多兵卒的命去填一場勝利,除非只能靠一場勝利去爭取時間。

讓他從研制印刷機等許多事時就埋下的螺旋線等技術的引子發揮出作用的時間。

眼下,首先需要讓重臣都理解、都支持皇帝對北元的總體戰略。

如果放在幾年前,朱厚熜提出這麽大的目標,阻力難以想象。

但如今,有朔州大捷,只在守中求勝,既是難以避免的一戰,而後又定能以鐵器簽下貿易條約,這事確實可控。

只有一點讓眾人心裏沒底,那就是真能出現陛下所說的讓北虜從此能歌善舞的火器嗎?

“望遠鏡、虎蹲炮、印刷機……”朱厚熜雖然也不確信一定會突破到那種程度,但他知道這是被歷史證明了的方向。

皇帝舉的例子……很有說服力……陛下不能以常理來看待。

“……那陛下對唐順之俞大猷的禦批……”

朱厚熜一本正經:“朕既要求和,豈能不鋪墊一二?何況是勝了之後用鐵器求和?只盼君臣一心,從此砥礪前行。終朕一生,將來史書上寫的是諸位佐朕求來的,是能征善戰的北虜從此能歌善舞的和!”

軍務會議關於怎麽再復交趾的戰略還沒有謀劃完畢,但對北虜這個大明君臣都高度認同的心腹大患的謀劃更能激起興趣。

何況事涉錢糧與將來治理教化,大明對外的戰略本就是一體。

費宏知道那必定是不知多少年後才可能看到的一幕,而他們這在座的一代人,怕只能先背負一些“養虎為患、委屈求全”的名聲。

未來的榮耀,屬於此刻還很年輕的那些人。但那些人,將來會在太廟和天地社稷之前感謝前輩的付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