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北漠寒至

諸王都進京後,他們對於進宮其實已經不陌生。

每年大的節,總要例行入宮行禮拜見的。

崔元這個京山候、大長公主駙馬都尉,如今在有軍務會議之後也卸下了代表勛臣參預國策的擔子,至少是一部分擔子。

但他又挑上另一個擔子:宗人令。

今天賜宴,不僅諸王要來,崔元和余承業、陸炳等人也要來。

他們仨早早地就到了午門外候著。

眼下,午門之外雁翅樓的墻下還在動工。那英傑碑林所劃出來的兩片區域裏,從城外鑿好的石碑會被送到這裏然後立起來。從去年到現在,禮部和國務殿一同議定了有資格在此留名的大明英傑。

嘉靖朝以前的人且不說,嘉靖朝已經過去了十年,目前夠格在這裏留下名字的只有三人:楊廷和,楊一清,李瑾。

但李瑾也只有資格在雁翅樓下留一塊碑,而不能像楊廷和、楊一清一樣在正中的英傑殿裏留下一個塑像——那裏,是入廟之人的專屬榮譽。

按照這個標準,那英傑殿之中,目前只有十九人,而且除開陪祀太祖朱元璋的十二人、陪祀太宗朱棣的四人,從那之後這歷代大明皇帝之中,便只有朱祁鈺有於謙陪祀。

仁宗、宣宗、英宗、憲宗、孝宗、睿宗,一個也沒。

這就是為什麽再開太廟之門之後,有那麽多重臣盼著能得到這份尊榮,因此選擇堅定地站在皇帝這一邊。

今天,陸續到來的諸藩王在看到這些碑、仰望了一下英傑殿之後,也想到了這些。

太祖開國,太宗靖難,睿宗守國,那都是大明歷史上極為重要的幾個轉折。

到了如今,陛下欽命肱骨之臣陪祀,顯然也自認為大明正處於新的轉折時期。

事實上也如此,要不然,他們這些藩王怎麽會一改舊制、悉數入京?

午後,鐘樓報時三聲後不久,眾參策從午門內出來,而後他們開始入宮。

內金水橋有五道。

中間那座橋,和午門的正門門洞,這條路叫禦路,因此這座橋叫禦路橋。

這條路除了皇帝,有一個人在一生之中能走著進入紫禁城一次,那就是皇後大婚入宮時。有三個人在一生之中能從這條路走出去一次,那就是每科會試的狀元、榜眼、探花傳臚大典後出宮時。

現在,藩王、國戚,各走各的路,各踏各的橋。

大明已經變了很多,但有些規矩沒變。

諸王之中,睿王是年紀最小的。

諸王的地位沒有高低,因此便只是按年齡來排序,睿王走在最後。

宮裏一派節日氣氛,但諸王的心情都很忐忑。

此刻,他們這些藩王從前朝進來,他們的王妃和睿王的母後則從後朝入宮。

到了乾清宮,他們知道後面的坤寧宮那邊應當早就“熱鬧”了起來,但乾清宮這裏井然有序。除了崔元與何勤等開始張羅著一些事,其余便安靜且壓抑。

乾清宮正殿前的院內上,搭好了戲台。正門前的雲台上,也擺好了桌椅。夜裏時,皇帝皇後及二妃諸嬪,太後、公主、駙馬,再加上各親王、王妃等人,將在這裏齊聚一殿,用膳、賞月、聽戲。

先敘親親之誼,再享親親之樂。

或者換句話來說:先宣威,再示恩。

誰都知道今年的陣仗比去年搞得更大,是因為前不久大賽場的事。

朱厚熜從養心殿那裏出發,從月華門進入了乾清宮,面前是兩隊跪下參見的人。

“都起來吧,殿內看座。”

朱厚熜在黃錦的陪同下拾階而上,入了乾清宮坐好在禦座上。

等他們一一坐好之後,朱厚熜笑著問朱讓栩:“蜀王是最早入京的。入京後,這兩年還習慣嗎?”

“……勞陛下掛懷,臣很習慣。京城之繁華宜居,遠非成都可比。陛下許臣等祭日可入宮至奉先殿祭祀先祖,更是以前不敢奢求之恩。便是府中用度,陛下天恩浩蕩,本色滿俸,這也是以前不曾有的恩典。蜀王府一脈,既允行商又允進學,後輩子孫們無不稱頌陛下英明。”

朱讓栩乖得很,只講好的,似乎沒有壞處。

朱厚熜正色道:“懋仁,去年糧儲號的收成,除了宗親俸糧外,各王府應得分潤津貼,如今也算好賬了吧?”

崔元立刻回答:“回陛下,已經都算出來了。按例存留轉運至各倉後,已經起運抵京。臣正待九月後便發送至各王府。”

“去年收成如何?”

“回陛下,糧儲號得農學院和金坷垃肥廠所著,平均下來,畝產就比一般良田要高上三成。因有儲糧以應軍需之責,皇明記轉運行及河運局也不敢怠慢,轉運損耗都極力控制。所雇農夫交上來的糧食,交完田賦,刨除購肥、整修溝渠、轉運及儲糧開支,較前年大約多上一成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