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四面皆敵(第2/4頁)

朱載墀有些不知所措地聽著:當真這樣的話,莫非東征倭國的事只能做成一小半了?

如果大明要應付陸上宿敵和其他藩國,確實必須左支右絀。

“倭賊喪盡天良,北虜也心心念念中原沃土!此二者,皆中國必除之敵!”朱厚熜卻異常堅定地說道,“如今要做的,是判明新形勢,商議如何化危為機!大明,已非昔日之大明。若是狼狽爭相為奸,倒好叫中國百姓知道,若非大明國富兵強,多少敵人想分而食之!”

“陛下,若是一如數年前,諸藩也不至於人人自危啊!”

朱厚熜這下眼神不對了,盯住了楊慎。

乾清宮中的氣氛壓抑了起來。

雖然楊慎一貫以敢於勸諫而出名,但這話可就是對皇帝這些年來堅持的大方向的質疑了。

皇帝好像總是能夠容忍他,但在這一點上,仍舊會如此嗎?

確實,以大明之強,若是現在不考慮去圖謀諸藩,那就會安安穩穩地下去。邊貿、宣交,天朝居中,諸藩臣服,大明怎麽說也將有幾十上百年的太平吧?

一直不曾開口的嚴嵩這時說了話:“陛下,總輔為國事計,多年來都是勤勤懇懇從未懈怠。如今兇險陡現,總輔也非因當前之難,唯恐大明就此受戰事所累,大好盛世落得個窮兵黷武的下場。總輔,陛下之謀國深遠、雄圖偉略,這些年來這些問題不也是已經商議過一遍又一遍了嗎?如今何必要受邊情所激,有此意氣之語?”

在皇帝和他實質上的宰相之間,嚴嵩儼然和事佬的模樣。一面提醒皇帝,總輔也是極好的;一方面則提醒宰相,這裏面的緣由不是早就商量過嗎?你別發脾氣了。

可是作為“宰相”,能夠在皇帝面前這樣輕易發脾氣嗎?

他說大好盛世落個窮兵黷武的下場,不是暗戳戳指責楊慎心裏可能正在腹誹陛下窮兵黷武嗎?

黃佐不由得看了看嚴嵩:這老家夥……你莫非是覺得總輔大位近在眼前了?

朱厚熜把目光從楊慎臉上收了回來,坐在禦座上一言不發。

哪怕深受他“新思想”的影響,這些平日裏最熟悉他的重臣也不是能夠盡然理解他諸多決斷的必要性,至少是不理解有些決斷的必要性。

兒子就坐在旁邊不遠處,朱厚熜不能寄希望於他和他的兒子、孫子將來能夠一以貫之去做成一些事情。

比如說東瀛。

這一次,雖然倭賊做出了屠滅琉球的事,但至今他們對中國,還沒有表露出覬覦的心和實力。

那是他們之前很弱、很遠。

哪怕以“天皇”自居,真正的天朝這邊,官紳們也無非調侃一句沐猴而冠罷了。

可是不可一世的蒙元東征折戟,實際上已經滋長了他們的驕傲,讓他們以為大陸強族實際上也不過如此。

說是夜郎自大的,說什麽都好。但他們從這“戰國”時代之中淘汰出一些“豪傑”之後,是真的有了先奪朝鮮、再圖中華的野心,而且付諸實踐了。

盡管面對已經疲態盡顯的大明仍沒有討到好處,但種子埋下了,此後就長存於那些世家門閥的心裏。

這些,其實不能成為朱厚熜徹底讓楊慎他們“信服”的證據,畢竟尚未發生。

哪怕朱厚熜曾用來作為例子的西洋“強國”,不也敗在了大明手上嗎?

朱厚熜一直一言不發,嚴嵩那句話說完之後,乾清宮裏就更顯壓抑。

“諸位。”

這個時候,崔元開了口。

他的資歷太老了,他是從陛下禦極時就一直活躍於皇帝身邊的人。

如今他仍舊還在。

崔元迎著眾人的目光,自己卻看向了皇帝。

“陛下禦極二十余載,勤勉於國事、一心之為民,古往今來幾朝君皇可堪比擬?二十余年來,學問、國策、用人,又有多少出了大差錯?”

這是他說話的學問,開口就是提醒眾人回想皇帝的英明。

而崔元最後又看向了其他同僚:“君臣同議國事許多年了,難道諸位還不明白?有些事,吾等看的是五年、十年、最多一代人,陛下看的卻是百年、千秋萬代。陛下曾有言,若有罵名擔也就擔了,只盼無愧於祖宗基業、無愧於子孫後代。陛下也非窮兵黷武之君,昔年北征之後也有十年休養生息。如今局勢未明,何必先著急起來呢?”

楊慎長長嘆了一口氣,彎下了腰:“臣實在擔心狼煙四起。由奢入儉難,若從此年年征戰,恐怕終將是內憂外患之局。”

朱厚熜終於再次開了口:“你當年若是也如此瞻前顧後,就不會挽起褲腳到鄉下去了!”

楊慎當時的莽撞之舉被朱厚熜重新提起,倒像是玩笑話。

楊慎苦笑一聲,不予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