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事不過三(第3/4頁)

“你們放下了弓箭彎刀,這些年在邊區卻過得安穩。”朱厚熜看著他們,“朕知道,漢民與你們,漢官對你們,自然也還有一些不公道的地方。”

這話立刻引來許多人謹慎的反駁,意思是:沒有的事,我們很好,我們很幸福,能為大明牧馬放羊,比過去好多了。

朱厚熜不在意這些細節,只是說道:“都需要時間。幾百年的仇,不那麽好放下。只不過,朕的旨意,朝廷憲條和宗旨,是希望各族都能放下成見,各用其能安居樂業的。你們習慣逐水草而居,群牧監的牧場、為你們劃定的放牧區,都可以繼續。在邊區這些年,至少再想買些生活必需品,比過去方便多了吧?”

“陛下說得甚是……”

“所以說,慢慢來。”朱厚熜嘆道,“漢人大多只喜耕種,其實不會去搶你們的牧場。草原子民遇到天寒,必定只能往南面來求活。都是為了活下去,說不上什麽對錯。只不過,過去做買賣覺得南面的漢人騙你們,又覺得漢人不勇武,再加上有些人野心勃勃,就總是南下打草谷劫掠,甚至想占了中原改成牧場。”

皇帝講起過去的歷史,這些人就大氣不敢出了。

他們還是親身經歷了這十幾年的人,對未來始終保存著迷茫。

“朕想來想去,終究是因為互相信不過。不同種,不同文,不通教化,不知習俗,隔閡是難以消除的。俺答不肯放下執念,朕也不能留下將來邊區再被襲擾的後患,因此總要分個勝負的。分出來之後,朕就立個規矩。”

朱厚熜看了看塔娜和阿嘎拉,而後說道:“如今,朕的兒子裏,既有漢人血脈,也有草原血脈了。汗庭講血脈,難道大明天子的血脈比不了成吉思汗的血脈?將來,陰山和大沙窩北面的草原,劃好幾片大牧場,都由流淌著兩族血脈的朕的兒子為汗王,不再紛爭。”

目光又看向這些族長:“願定居的,留在河套宣寧;願在這裏放牧的,也可以留下;願像過去一樣更自在地逐水草而居,也可以去北面。永結友好,通貿往來,那才是長久之計。你們以為如何?”

“陛下說得甚是……我……臣願意留在這裏,這裏暖和……”

“俺答大軍壓境,又啟邊釁。他若得逞,你們這些歸附各族,又成草原叛徒。”朱厚熜輕飄淡寫地說了說,又搖了搖頭,“朕也不願多造殺孽,讓仇怨越結越深。朕知道你們有一些人和北面各族還是有來往的,把朕的意思也傳給他們吧。”

最後一句就只是:“朕再次禦駕北征,想必他們也惴惴不安了。”

他有資格說這句話。

大明當朝天子第一次北征,汗庭之主喪命大明邊墻之內。

第二次北征,俺答棄豐州灘反攻汗庭,鄂爾多斯部敗降,大明北境往北推了數百裏。

現在,大明天子第三次禦駕北征了,而這是又積蓄了十余年實力的大明。

事不過三,難道這次還不分出最後結果嗎?

戰、撫兩條線,都開始正式開展。

朱厚熜也不得不撿起一些後面被證明是有用的做法,他現在也想通了。

要尊重氣候、地理。更靠北的地方,就是不適合耕種,就是沒必要把實際治理力量也北投。

只要趁現在兵圍更強的優勢,建立一套新格局,然後使用經濟和文化的力量,那就正式進入不可逆的方向。

過去的草原之所以無法靠他們的產出獲得足夠的生活物資,是因為不是剛需。

馬?皮毛?牛羊?漢人王朝地域這麽大,也不是說完全沒有。即便是戰馬,如果不是戰爭需求,當真需要那麽多嗎?

因為產出沒有多少議價權,再加上經商技巧方面的積累太少,這才導致與南方貿易時總受騙——這沒辦法,這是市場規律啊。

但現在不一樣了,朱厚熜已經將大明拐到了新的道路上。

至少有一樣東西,大明未來的需求是很大的,而漠北的儲備是很足的。

礦產貿易為主,其他貿易為輔,只要把機制建立好、利益分配好,南北有什麽好爭的?

憑軍事先打出個大明皇子為草原汗王,再輔以各族為公侯,雙方至少有了互信基礎。

朱厚熜知道如今歸附的一些中小部族裏,還是有些人懷念過去在草原上號令一族的自由自在。

那沒關系,可以回去。

前提是參與到這一次大明的北征方略裏,出力,建功。

總之若再設汗國,建了交,未來的人員往來通道也會建立。向往定居生活方式的就過來,不想在大明制度下戰戰兢兢的就過去。

如今的朱厚熜年近四十,一舉一動是沉澱了二十多年帝王經驗的淡定從容,仁善隨和。

但本就敬慕強者的這些歸附諸族,沒有一個人敢於懷疑他的威嚴和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