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第3/4頁)
許太醫額頭上便已經是冷汗涔涔,可他早知陳俞會問起此事,自然也一早備好說辭,於是便顫顫巍巍答道:“回聖上的話,臣知道。”
陳俞擡眼看向他,那雙幽深的眸子裏泛著駭人的冷意,讓許太醫心中又是一顫,可他依舊硬著頭皮答道:“不將此事告知您,是貴妃娘娘的意思。”
陳俞皺眉,“什麽?”
許太醫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接著道:“其實貴妃娘娘並非猝然離世,而是受病痛折磨多時,初時只是膳食用得少些,夜裏睡不安穩,後來思慮過重,心病纏身,如此症狀自然是一日比一日嚴重。”
“若是尋常疾病,不論輕重,就算藥石無醫,也總有法子續命,可這心病之事,卻是極難說清,若是貴妃娘娘自個能將那些事想通,這病,自然也就好了,可若是想不通,日日被這些心事壓著,就如同春蠶吐絲,最終連自己都要被那厚厚的繭衣包裹,自然是再無生機。”
大約是瞧見陳俞神色略有動容,許太醫心下微松,又將話說到了關鍵處,“臣替娘娘瞧病時,見娘娘脈象微弱,恐怕是熬不過這個冬日,於是便也直言,想向聖上稟告此事,哪裏想到貴妃娘娘卻懇求臣向聖上隱瞞此事,臣本想拒絕,可貴妃娘娘卻道她如今形容憔悴,怕聖上見了她會生出厭惡心思,又要向臣行大禮,說倘若臣不應下,便要長跪不起,臣如何能受貴妃娘娘此等大禮,便……便也只得應下。”
許太醫的話說完,四周皆是安靜了下來。
顯然,無人想到趙筠元病重之時竟也依舊記掛著陳俞。
而不願再見陳俞也只是因為她病容憔悴。
陳俞垂下眉眼,沒人知道他的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他才終於開口問道:“小滿是因為心病,所以才……才離開的嗎?”
許太醫遲疑了片刻,道:“確實有心病的原因,而更重要的應當是因為……冷,貴妃娘娘應當是被凍死在這冬日的雪夜裏的。”
許太醫的話再度讓整個瓊靜閣陷入如同死亡一般的寂靜中。
正當這瓊靜閣中的眾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之時,陳俞才終於開口道:“你們都退下吧。”
許太醫等人自然如釋重負般連忙應了個“是”,而後快步退了出去,就仿佛害怕陳俞會反悔。
而賀宛卻有些不甘心就此離開,只是她身邊的玉桑是個聰明人,瞧出情況不對就趕緊拉著賀宛退了下去。
等出了殿門,賀宛還有幾分不滿道:“你方才拉著本宮做什麽,這會兒將聖上與那趙氏留下,豈非讓聖上更要對那趙氏生出憐愛心思來?”
玉桑左右瞧了瞧,而後才壓低聲音道:“娘娘何苦去與一個死人爭?聖上便是眼下對那趙氏生出憐愛心思來那又如何?那趙氏還能生還不成?”
大約是擔心賀宛會再度做出些糊塗事來,玉桑此時說話反而很是直接。
賀宛聞言也不由得愣住,“依你的意思……”
玉桑見賀宛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便連忙接著道:“不管聖上如今對那趙氏表現得如何深情,您都不必在意,總歸那趙氏已經死了,聖上就算再怎麽憐愛也影響不到您的地位,等聖上這勁頭過去了,心思自然還是會回到您的身上,若您因此拈酸吃醋,與那死人相爭,不僅討不著好處,反而還要惹了聖上厭棄,豈非更是不劃算?”
賀宛猶豫了片刻,可還是點了頭,“就依你所言吧。”
如此,玉桑才算松了口氣。
而此時,瓊靜閣中,陳俞已經將趙筠元的身體攬入懷中。
雖然那只是一具被舍棄的身體,可親眼看到這般景象,趙筠元的心裏依舊不由得有幾分膈應。
可此時的她顯然無法做任何事情來阻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陳俞貼近她的身體,甚至動作輕柔地輕撫著她散亂的烏發。
此時的他們,比任何時候都要更像一對親密的情人。
倘若他懷中的趙筠元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的話。
而陳俞顯然並未在意這些,他只攬著趙筠元坐在窗邊,窗戶半開著,外間的大雪從昨日起便一直未曾停過,甚至有越下越大的趨勢,飄下來的碎雪被風卷入裏間,落在趙筠元與陳俞的身上,陳俞仿若並未察覺,只由著那飄雪越落越多……
趙筠元就站在他們的身後,看著互相依偎的二人。
不知過了多久,她下意識低頭往下邊看去,她那原本就幾乎透明的身體正在一點點消散。
看來這一切終於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