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上巳(第7/8頁)

要依著裴源,事先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那藥,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這藥太過珍貴之故,或是那何校尉十分促狹,竟然只送來了一顆。裴源心下郁悶,不敢試,也不敢不試,心裏十分不願意,但又不甘心攔著李嶷,最終還是依著李嶷,在西長京中布置人手,並與深宮中的蕭氏協力,動用各種法子,齊齊做成了這場偷天換日的大局,終於將梁王解救出來。

此次驚險萬分,中間確實也有種種意外之處,比如原本謀劃令梁王在宮獄中便假死,將之換出來,誰知道梁王直撐到袁府,才徹底藥性發作,也幸得如此,孫靖目睹他斷氣,不疑有他,又幸得袁府早有前太子妃蕭氏埋下的心腹死士,此番為調包出了大力。只是種種驚險,其間或有一環失誤,只怕就要全局崩壞,但李嶷胸有成竹,只道父王陷在京中,我既領兵,孫靖頻頻以父王性命相脅,將來終有一日,只怕要害了父王性命,與其坐以待斃,不如鋌而走險。

這鋌而走險,真如蛛絲上行走,實實令人捏著一把冷汗,沒想到最後竟然成了。那何校尉送來的那顆秘藥,竟然也是真的,梁王蘇醒,安然無恙,只要調理休養,便可如常人一般。

話說那後院之中,梁王父子抱頭痛哭一場後,李崍擦幹了眼淚,忽想起一事,道:“父王,李嶷如今好生威風,竟然自封平叛大元帥,統領十萬鎮西軍,連裴源在他面前,都恭敬得很呢。”他被困興陽,為李嶷所救。這個生母卑賤、在府中又十分討人厭的李嶷,素來被他瞧不起,偏自己又差點被陶昝殺了,自己和兄長皆仰仗他所救,大大失了顏面,每每想到此事,便銜恨不已。但李嶷手握重兵,他無可奈何,此番見了梁王,當真喜出望外,便提起這事來。他本就有幾分小聰明,也不提自己,只說道:“大哥居長,按理說,這平叛大元帥,應該大哥來做,可是李嶷見了大哥,十分不客氣,還嘲笑他打不過陶昝。”

其實李嶷壓根沒有嘲笑過李峻,但李峻想到李嶷,也是十分不舒服,因為救了他們出來之後,李嶷便將他們安置在下房,明明院中有上好的房子,李嶷卻說那都是給傷兵住的。因為李嶷自己也住在下房,李峻便忍了,但李嶷與裴源都各自有一間屋子,李峻卻需得和李崍住在一間屋子裏,那屋子又甚是狹小,下雨的時候竟然還漏雨,李峻便認定李嶷此乃挾私報復,因為當初在王府的時候,自己對他不怎麽好。但女奴生的兒子,又生在五月初五,最是不祥,生出來沒扔進馬桶淹死,已經是父王慈悲,憑什麽如今他高高在上,做什麽大元帥、節度使。

每次想到此處,他心中就泛起酸來,明明他才是父王的長子,又是嫡妻所生,出身尊貴,如今竟然叫一個女奴生的小子壓他一頭,他委實不服。

也因此,他便點了點頭,說道:“父王,是啊,李嶷打仗,確實有模有樣,但這平叛大元帥之銜,事關重大。父王,依我說,如今您是先帝唯一的兒子了,該由您來做這平叛大元帥,便是裴獻,也應該趕緊來拜見您,奉您做君主。”

梁王連連擺手,裴獻他聽說過,那是國朝三傑,據說在西北邊陲,提起他的名字來,小兒都不敢啼哭,那是何等的兇神惡煞,他才不要見那樣的殺神。

李峻又喋喋不休,說來說去,就是對李嶷和裴源不滿,但李崍更知道如何打動梁王,說道:“父王,你身子不好,還需得靜養。俗話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李嶷如今也忙不過來,父王,不如你吩咐李嶷,讓我和大哥,皆去軍中幫他吧。”

梁王聽了這話,方才道:“咱們都險些喪命,如今好容易相見,父王可舍不得你們去打仗,聽說打仗可危險了,上陣搏殺,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李峻朝李崍使了個眼色,李崍心領神會,便說道:“主帥哪有上陣搏殺的,就是李嶷,打仗的時候,他也安安穩穩待在後頭,總不會親自上陣。”

這便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李嶷當時親冒矢羽,沖到陶昝陣中,才將他和李峻救了出來,但他們只是假作不知罷了。

李峻道:“父王,我與崍弟也是想替李嶷分擔一二,絕不上陣搏殺,也絕不會有什麽危險的。”

當下花言巧語,又說了一些騙人的鬼話,說要歷練一番,將來要親自帶兵,護衛梁王。

梁王被他們聒噪不過,且這兩個兒子,素來為他心愛,哪禁得起他們糾纏,當下便答應了。

等到晚間,梁王趁李嶷來暮省的時候,便將此話說了,李嶷卻是默然片刻,說道:“兩位兄長不宜帶兵。”

梁王本來就不喜歡他,聽了這話,頓時大怒,當下就又踹了李嶷一腳,將他逐出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