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青崖白鹿(第2/3頁)

監軍為何在他院子裏?可看樣子也並不像是特意抓了小鳥兒姑娘……

半信半疑間,鹿青崖跟著進了,隨後奇怪的是,四下的軍士也都散了出去,只留下空蕩蕩的一個院子和一扇緊閉的門。

鹿青崖按捺不住驚疑的心思,推開門急道:“小鳥兒姑——”

門裏也的確是他掛在心上的人,除了面容依舊,她的神情、她的服飾、她的身份……卻陌生得讓他後悔打開了這扇門。

他後退了幾步,無意識地搖了搖頭,茫然道:“你是誰?”

那位監軍看著他,輕聲答道:“太禦梟衛府典軍、南嶺平亂監軍,朝廷命官陸棲鸞。”

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四肢殘留的傷口驀然劇痛起來,所有的景象在他眼中都融化成奇怪的光影,漸漸隨著身後破曉的日光凝固成一個面目可憎的妖魔。

……簡直荒唐。

“不可能……不可能啊,你怎麽會、怎麽能是?!”

陸棲鸞低頭看向手側桌上,那裏有一件疊在喜盤上的嫁衣,一瓶毒藥,一把短刀,她凝視了片刻,道:“我不是細作,至少一開始不是。”

鹿青崖眼底的茫然稍稍散去些,啞聲道:“那你為什麽……”

“我是京中的女官,本是有別的公事去崖州,因梧州戰亂,便搭了運藥草的軍隊,哪知路上遇見了你劫輜重,你當我是流民,我又怎敢自表身份。”

鹿青崖眼中黯然:“原來你與我說的話……都是假的。”

陸棲鸞搖了搖頭,道:“不,我與你說的話,大多比對我身邊的人說的還真。”

血火紛飛、刀槍劍戟都沒能讓他倒下,這個女人……這個女人……

“啊——!!”

發泄似的吼了一聲,一拳砸爛了門窗,鹿青崖搖搖晃晃地順著門框滑坐下來,慘笑道——

“……你為什麽不索性殺了我?你不怕我一怒之下,把你殺了?”

陸棲鸞閉上眼,道:“拋開公義不談,雖是無奈之舉,但此事到底是我做得過了。致此戰亂而起的首惡,從官軍這邊起,到鹿獠,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唯獨待你,我想徇個私情。”

陸棲鸞走至他身前,見他轉過頭,也還是拉起他的手,將一把短刀放在他手裏。

“……你這是什麽意思?”

“這裏有一把刀,桌上還有一瓶毒藥,一件嫁衣。如果你還願意娶我,就隨我招安,回去我與你成親;若你恨我而不能釋懷,拿刀挾持我,你就自由了……至於那毒藥,你既不想招安,也不願意傷我,就請你為你手上的人命相償吧。”

短刀冰冷地躺在手心,鹿青崖目光空洞地看著天上漸淡的流雲,輕聲道:“有沒有人說過……你的心太狠了。”

“我的心終究還是肉長的,只是比尋常人能忍。”

鹿青崖又笑了起來,將匕首遞還給她,起身走向她身後。

陸棲鸞知道他選的絕不是嫁衣,顫聲道——

“你寧死也不願意娶我?”

“……太晚了。”

他再沒有回頭,陸棲鸞頹然坐在地上。

“我想回家了。”他最後說道。

瓷瓶從身後落在地上,滾至腳邊,陸棲鸞僵坐在地上,仰首看著雲外的天光破雲而出。

“鹿青崖,你看,你追的太陽回來了……你看呀。”

“沒有征兵的徭役,也沒有山上的青冢累累,你家人都還活著……”

“你還沒有亡命天涯,我也還是個普通的女兒家,到時、到時候……”

輕聲喃喃間,待風吹冷了臉頰側的淚水,她知道,死去的人還是死了,錯的人還是遇見了。

陸棲鸞狠狠擦去了淚水,紅著雙眼,不知對誰起誓——

“我發誓……我發誓我要讓這天下海清河晏,讓這山河雲霾皆散,再不讓戰火亂我人世,再不讓蒼生……如你一般離苦。”

……

搜了整座青帝山半日,直至日暮時,蘇閬然方接到來報,說在青帝山腳下找到一具屍體,疑似鹿獠的的,但臉和後背的皮卻是被剝掉了,不能排除是鹿獠脫身假死。

雖然疑點重重,但毫無疑問的是……梧州叛亂終於定了,由新的監軍擬一份奏折,陳述於堯等人侵吞軍餉等事項,並上奏朝廷指派新的梧州刺史前往梧州赴任賑災。

這些事忙定,等到蘇閬然拿到叛軍匪首死亡名錄時,看見鹿青崖的名字,卻是一愣。

“陸典軍把他殺了?”

被他問的軍醫道:“也不是,陸大人要的不是毒藥,是一瓶忘憂散。”

“有什麽用?”

“本是梟衛用來刑訊逼供的,但服得多了就容易傷腦子,之前有好幾例,都是喝藥喝過量了,睡了三天,醒來後什麽都記不得了。”

蘇閬然把這句話理解了兩遍,臉色一黑,道,“她想和賊人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