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桃僵(第2/3頁)

大多數士子暗地裏松了口氣,換做他們,一個月內連考兩次春闈,說是地獄也不為過,如是確然是偏向他們了。

“宋侍郎,冒昧問一句,明年起,女子若想參與春闈,是否也需得如我們一般,五月童生試、八月鄉試、十月省試這般一路考過來?”

宋明桐觀察諸位學子神色,早有應對質疑的準備,見剛剛那林姓學子有不依不饒之意,點頭道:“正是如此,君可有疑問?”

“自然有。”林姓學子道,“不說以往,便是今年,參與春闈的大多是京城世家女,在下說句公道話,此考制看似公允,實則浪費民力,如邊遠之地的才女,便是卓有其才,家族又怎會允許一個閨閣女子長途跋涉來京城,即便是來了京城,又如何與沐浴於京華物力中的世家女同舟競渡?”

宋明桐道:“所謂科舉便是以才擢賢,技不如人者,自然不得高中,君既為考生,自當有此覺悟。”

林姓學子道:“宋大人此言過於薄涼了,在下的意思是,既然州府女學子沒有應試做官的希望,也大可不必給他們希望,省得反過來抱怨朝廷,爭不如將人力物力加於官學上,換言之,讓這些才女的夫君得有做官的機會,對女子而言反倒是好事。”

他此言竟也博得了不少人贊同,林姓學子面露傲然之色,卻聽宋明桐輕嗤一聲,面色頓時一冷。

“宋大人有何指教?”

“無他,只不過笑君對女子赴試知之甚淺,卻搬弄口舌,如君這般之人,縱使春闈後同朝為官,年底的吏部功名簿上,也難見君名。”眾人愕然間,宋明桐語調倏然放冷道,“其一者,本官分明說了朝廷以才取士,你卻故意挑起地域之爭,可是輕看本官當年之才學?”

一言出,眾人恍然驚覺,面前這位可是去載三甲之才,當年便有文壓一時,如今以她資質,早已今非昔比?

林姓學子一噎,道:“在下所言句句屬實,外地女子本就不如京城物華豐沛,此詔令不過是勞民傷財而已,豈能為國家真正選拔出人才?”

宋明桐略一點頭,隨後冷嗤道:“很好,閣下第一質疑本官京城女子的才學,第二質疑外地女子的資質,君蒙昧在眼,豈不知你口中所謂的外地女子,早已是九五階前首屈一指。”

外地女子……可不就是遂州陸棲鸞嗎?

他們縱然有再多怨言,也不得不服此人一路如此波折,竟還如此位極人臣,若單說時事造人,他們是不信的。

林姓學子仍不服,冷笑道:“擢拔的不一定是人才吧,也許擢拔的乃是禍國之妖孽也未可知。”

宋明桐道:“是與不是,非你一言可定論,陛下自有聖裁,青史必有公論。”

言語對峙間,忽然有一名官員匆匆而入,一路奔至周樂水身側,附耳道——

“太上皇剛剛逼陛下下詔,解除陸侯兵權,禁足府中不得出,釋期未定,還有……”

“還有什麽更壞的,一並說了吧。”

“招安易門殘黨,因其主願遣門人往西秦勸和,故拜易門之主……為國師。”

……

亂紅飛散的三月,遙聽墻外的喧囂時,陸棲鸞恍然未覺自己已然這般久未曾一個人如此清閑地過一個午後了。

案上取堆積如山的公文而代之的是新蒸好的桃花糕,小爐上花釀正香,怎麽看都是一個適合偷懶休息的環境,除了旁邊宮裏前來宣讀旨意的內監喋喋不休。

“……陸侯,只要你莫要再違逆太上皇的意思,與易門自此修好,以陸侯之大才,陛下還是會盡力為您爭取留用朝中的。太上皇的原話是今時不同往日,早已是內憂外患的時候了,陸侯還是莫要蚍蜉撼樹的好。”

內監也不知是誰的人,嘮叨得無止無休,直到院門一響,內監回頭時,面上已現諂媚之色。

“國師大人。”

“我與陸侯有約一談,可否容我們單獨說話?”

來者似乎並未因身份的由暗轉明有什麽變化,依舊是印象裏那副清淡模樣,若是放在山寺桃花間,誰都想不到,這麽個眉目溫淡的人,竟是如此詭沉。

內監自然是不敢得罪這位朝廷即將重用的人,諾諾應聲離去。

陸棲鸞這一回罕見地沒有一見面就動怒,反倒是拿了空杯,倒了一杯酒擱在身旁,淡淡道:“坐。”

葉扶搖輕笑了一聲,從善如流地坐下,道:“來時我還特意交代了身後事,直至開門前,還在想若是一開門便見左右弓箭手林立,該是如何躲才能死得不那麽難看。”

陸棲鸞把酒盞放在手心裏,任那一絲絲溫熱滲入掌心,道:“今天只敘舊,不談國事。”

“哦?此言從陸侯口裏說出來,我卻是不明了。”

陸棲鸞垂眸道:“你我之間不敘舊的話,我只怕我現在就想跟你拼了,想了想還是先溫了壺酒,咱們走個過場,再拼命可能就不那麽相看兩膈應,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