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2/4頁)

阿宣立於市集中,一匹失控的馬恍若飛奔而來,踩踏過攤子,馬蹄聲如雷貫耳,他再不躲開便要被它撞到,很有可能會死。

他武功不低,想成功躲避一匹馬是可以做到的。

或者殺了馬也是可以的。

就在阿宣要有所行動的時候,身穿騎服的蔣雪晚騎馬追了上來,翻身落馬,搶先一步拉住了那匹失控的馬的韁繩,往後扯。

蔣雪晚雙手繞過韁繩,繞幾圈,粗糙的韁繩勒紅皮膚,她力度不減反增,腕間使勁,整個人被馬拽動幾步,靴子在地上劃出痕。

阿宣想殺了馬的動作慢下。

千鈞一發之際,蔣雪晚攔住發狂不斷奔沖的馬。

馬蹄在阿宣一步外高高揚起,又踏下,踩出很深的馬蹄印,塵土紛飛,嚇得行人惶恐不安。

他擡眸往前看。

蔣雪晚將韁繩遞給追來的侍從,朝阿宣拱手行禮:“抱歉,這匹馬是我的,令你受驚了。”

少女聲音響亮又有力,穿破市集的嘈雜,傳入阿宣的耳中。

被馬蹄踩踏起來的塵土落地,阿宣與蔣雪晚四目相對,很淡的陽光下,少女腳踏長靴,神采飛揚,比衛城的陽光還要醒目三分。

阿宣望著她,移不開眼。

蔣雪晚走近他。

她眼神暗含著愧疚,完全沒被他那張有燙傷疤痕的臉惡心到,問道:“難道你受傷了?”

阿宣說沒,蔣雪晚才放心,她還想關心幾句,一隨從上前來道:“小姐,將軍找您有事。”

“我知道了。”蔣雪晚飛身上馬,快騎離市集。

市集恢復如初,阿宣卻凝視著蔣雪晚離去的方向,站在原地不動。他聽到了隨從說的話,而衛城只有一位將軍,那便是蔣將軍。

所以,她是蔣將軍之女。

自那天起,阿宣發覺自己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去打聽蔣雪晚,得知了她很多事,蔣雪晚為人隨和,性格隨父親,愛好騎射等等。

他會悄悄地跟著蔣雪晚,看她笑,看她替馬接生,看她幫扶衛城食不飽腹的百姓。

短短十幾天。

阿宣卻仿佛很了解她了。

可衛城城破當晚,阿宣依舊奉命去滅蔣家滿門。

白雪紛飛,衛城屍橫遍野,蔣府門前一片紅,他手持染血長劍,往裏扔火把,轉眼間,整座蔣府火光沖天,房屋崩塌。

手下找到蔣雪晚,正欲一劍殺死她時,阿宣攔住了,就像蔣雪晚那日在市集上攔住奔向他的馬一樣攔住了,他無法看見她慘死。

阿宣永遠都忘不掉蔣雪晚當晚看自己的眼神,厭惡、憎恨。

她恨不得食他肉,啖他血。

蔣雪晚渾身顫抖著。

不知是被疼的,還是為失去親人而憤怒、傷心。

他們身為大周人怎麽可以通敵叛國,勾結胡人攻衛城,令諸多將士百姓身死,為防止事情敗露,滅她蔣家滿門,蔣雪晚恨死了。

周圍全是蔣雪晚親人的屍體,還有與她相伴多年的隨從的屍體,他們無一例外地被殺了。

蔣雪晚雙目赤紅。

她歇斯底裏道:“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

兩個手下緊緊地禁錮住蔣雪晚,她被壓跪在血紅色的雪地中,狼狽不堪,撕心裂肺地大喊著,昔日的英姿颯爽一去不復返。

阿宣握血劍的手一抖。

他竟不敢看蔣雪晚的眼睛,也不敢面對她滔天的殺意。

蔣府的火越燒越大,焮天鑠地,阿宣終究是提起長劍,朝蔣雪晚那個方向刺去,束縛著蔣雪晚的兩個手下不可置信地捂住喉嚨。

阿宣殺了知道蔣雪晚還活著的兩個手下,因他要留她一命。

手下是劉衍的人。

他們必定會轉告劉衍此事。

阿宣想蔣雪晚活下來,唯有殺他們,她才能活。

蔣雪晚沒領情,怎麽可能領情,他可是帶頭滅蔣府滿門的人,殺了她至親至愛的人,她顫抖著撿起他們的劍,拼盡全力刺向他。

可惜的是,阿宣武功在蔣雪晚之上,外加她精疲力竭,最後的下場是長劍被打落,蔣雪晚被他打暈,且封住了周身穴位。

阿宣給蔣雪晚種下了蠱。

他跟在崔姨身邊多年,身上也存放了不少崔姨煉的蠱,只有一樣蠱是比較適合種給她的。

給蔣雪晚種下蠱後,阿宣瞞著他人將她安置到安全的地方,再回蔣府,確認沒其他活口,再領人返回長安,從此沒再相見。

直到今日。

阿宣在長安大街看到了她。

恍惚中,阿宣好似回到了他們初見的當天,他情不自禁地走到蔣雪晚的身邊,買下她手中的面具,不讓賣面具的老板再傷害她。

蔣雪晚如今的心智相當於幾歲的孩子,不記得他,也不記得在衛城發生過的事,阿宣擡手,想撫她的臉,卻又硬生生停住。

他沒資格碰她。

自那晚起,便沒資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