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相蘊和看了看被少年塞過來的金瓜子, 再看看少年臭著的一張臉,短暫愣了半瞬後,心裏只剩下一個念頭——出手這麽闊綽, 他不家道中落誰家道中落?
崽賣爺田不心疼, 有這樣大方的兒郎,再多的金山銀山也經不住這樣的打賞。
“我不要。”
相蘊和包起金瓜子, 把東西還給商溯。
商溯弄不懂小女郎的心思。
瞧了瞧小女郎沒什麽表情的臉, 聲音頓了頓,猶豫片刻問了一句,“嫌少?”
“......”
這不是少不少的事情, 這是她可以不跟少教養的孤兒打交道,但不可以趁火打劫的事情。
相蘊和道, “這是你的錢,我不能要你的東西。”
“你以前要了。”
商溯看了看相蘊和。
可你以前也不落魄啊!
前呼後擁跟著一群人, 哪跟現在似的,身邊只剩下一個隨時會入土的老仆?
相蘊和到底心善, 哪怕面前的人說話刻薄, 她也沒有如少年一樣直戳人的心窩, 只是委婉道, “以前是以前, 現在是現在。”
“以前我缺衣少穿, 你送我錢財,我求之不得。”
“但現在不一樣了。”
相蘊和搖了搖頭, 黑湛湛的眼睛亮晶晶, “我找到了我阿父, 已經不缺錢缺糧啦。”
“你阿父不缺錢糧?”
少年微挑眉,“如果不缺, 為什麽偏居一隅,來到方城這個鬼地方?而不是如其他諸侯一樣,逐鹿中原問鼎天下?”
“......”
有這麽一張嘴,活這麽大還沒被人打死真是一種奇跡。
相蘊和再一次對少年的聊天能力有了新的認知。
蘭月不悅皺眉。
宋梨看了又看面前的刻薄貴公子。
她絲毫不懷疑,如果不是這位少年幫過她們,依著蘭姐的脾氣,現在便能扭斷少年的脖子。
“要你管。”
相蘊和下巴微擡,一向溫柔和煦的臉上難得有了不耐煩,“我阿父想去哪就去哪,你管不著。”
話剛出口,忽而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少年開口便喚她名字,又知道她阿父是誰,可她卻從未告訴少年她的身份的,少年從哪裏知道她的身世的?
“倒是你,你覺得方城是個鬼地方,那你為什麽還要來這裏?”
相蘊和狐疑看了眼商溯,不著痕跡套話,“金尊玉貴的世家公子不在中原富庶之地安享太平,來蠻荒之地的方城做什麽?”
我阿父雖落魄,可你也好不到哪去啊。
再說了,我阿父現在雖落魄,但與之前被人追殺得沒處躲相比,現在的生活已經上了好幾個台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哪跟你似的,窮得只剩一個老奴在身邊伺候,卻還擺著世家公子的譜。
相蘊和越看少年越覺得可憐。
沒了豪仆扈從在一旁伺候著,就憑少年這張嘴,遲早要被人打死。
恩,她就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一樣早晚被打死的人一般見識了。
小女郎眼底的憐憫明晃晃。
“?”
他有什麽可憐憫的?
商溯奇怪看了眼相蘊和,道,“我來給我阿娘送葬。”
相蘊和呀了一聲。
事死如事生,世家豪族厚葬成風,當家主母死了,來送葬的竟然只有自己的兒子與一個年邁的老奴,這戶人家到底落魄到哪種程度了啊?
——身為庶民的她的大父去世時,還有三五十個鄉親來送葬呢,到了少年這裏,居然自己便把母親給葬了?而且不是葬在邙山這種風水寶地,而是葬在以荒涼著稱的方城?
這不是落魄,是全家只剩他一個了吧?
莫不是鄔堡沒有打下來,反而被“王大善人”滅了滿門?
還別說,這種事的確是“王大善人”做出來的事情。
相蘊和對少年充滿憐憫。
“節哀。”
死者為大,又被滅了滿門,相蘊和不再計較少年如何得知她身份,左右這裏是方城,阿父又有兵力駐守,不怕盛軍來攻打,便對少年道,“你初來方城人生地不熟,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來郡守府找我。”
“喏,那就是郡守府。”
怕少年找不到地方,相蘊和擡手一指,指向城裏最高的建築,“大盛派來的郡守受不住方城的苦寒,去歲便收拾包袱回了老家,如今我與我阿父住在那裏。”
商溯順著小女郎指的方向看去,一個略高於周圍茅草屋的建築物出現在他眼前,不同於其他地方郡守府的高門大戶紅墻綠瓦,這個郡守府與其他茅草屋的區別也僅僅是略高,沒有雲紋沒有裝飾品,僅僅是個有些高的建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