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但彼時的商溯是一個任人欺辱的小可憐, 孤苦無依又貧窮,與眼前這位出手闊綽、把刻薄囂張寫在臉上的貴公子沒有半點關系。
當然如果非要掰扯,大概也是有關系的, 那就是這位刻薄貴公子有著與商溯一樣的對戰事的洞察力, 只需一個地名,三兩句的軍事部署, 便能推斷戰局的走勢與勝負。
可這麽厲害的一個人, 她為什麽在前世沒有聽到關於他的任何消息?
會稽顧家雖是世家大族,但族中兒郎對軍事毫無天賦,亂世之際名將如雲, 卻沒有一個出身會稽顧家。
——絕世悍將的名聲是刀口舔血拼殺出來的,富貴錦繡中養不出淩厲殺伐的悍將。
世家大族縱然出名將, 也是儒將居多,並非沖鋒陷陣之將。
更別提會稽顧家的兒郎們實在不精於此道, 亂世從開始到結束,再到太平盛世之際的開疆擴土, 顧家出了不少治理一方的文臣, 武將卻沒有一個。
眼前的少年如此厲害, 又姓顧, 那麽結果無非兩個, 一個是尚未來得及發揮自己的將才之能, 便早早死於亂世,二便是他騙了她, 他不姓顧, 而是另有姓名。
看看少年隨時隨地刻薄人的囂張跋扈, 再想想杜滿罵會稽顧家全是王八蛋時少年的反應,相蘊和認真地覺得是前者——少年尚未遇到明主, 便因為嘴太欠而被人打死。
像她這麽好脾氣的人並不多,但好脾氣如她都有些受不了他的話,更別提大爭之世的各路諸侯霸主與山賊豪強,少年說話如此難聽,很容易被人當場打死。
性格決定命運,古人誠我不欺。
相蘊和看著年少早夭的絕世將才,心情格外復雜。
——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長了張嘴呢?
“軍機大事豈是你我能置喙的?”
相蘊和道,“三郎,你逾越了。”
商溯嗤笑,“若非你算我半個朋友,你以為我會多嘴?”
不是,你這種高高在上的態度是對待朋友的態度?
——行吧,半個朋友。
相蘊和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此事不是你我能插手的。”
商溯冷哼一聲。
一旁杜滿拼命給相蘊和使眼色。
少年說的的確有道理,他還想再聽少年說幾句來著。
但對於相蘊和來講,少年終究是外人,在沒有摸清少年的勢力歸屬之前,哪怕他有經天緯地之才,她也不敢讓他對戰事指手畫腳。
“你一路舟車勞頓,想來此時也該累了。”
相蘊和道,“這樣吧,我讓梨姨先帶你下去休息,你看如何?”
好心被人當成驢肝肺,商溯涼涼出聲,“求之不得。”
“三郎,請。”
宋梨雖商溯做了個請的姿勢。
商溯冷笑一聲,拂袖離開。
少年身影消失在長廊盡頭,杜滿再也忍不住,“阿和,這位顧家三郎很懂軍事,你為什麽不讓他繼續說?”
“滿叔,你也知道,他是顧家三郎,而不是你與蘭姨小叔叔。”
相蘊和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知他是真心幫我們?還是其他勢力故意派過來的人?”
杜滿張了張嘴。
蘭月長眉微蹙,“我們第一次見這位顧家三郎,是在濟寧城與商城的交界處,少年有攻打當地最大的塢堡之意,問我們要塢堡的路線圖。”
“亂世之際攻打塢堡,這不是只求自保的世家公子所為。”
相蘊和接道。
蘭月微頷首,“不錯,少年有劍指天下之意,又怎麽幫我們攻取葉城,助豫出兵中原?”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直把杜滿說得啞口無言。
“算了算了,我說不過你們。”
杜滿嘆了口氣,“你阿父雖然沒有在信上明說,但從他要求我點兵支援來看,他攻打葉城的事情並不順利。”
“我是個粗人,只知道舞刀弄槍,能為大哥沖鋒陷陣,但卻不能幫大哥出謀劃策,如果顧家三郎能幫得了大哥,咱們應該把他拉攏過來,讓他成為咱們的人。”
“拉攏他?”
蘭月長眉微擡,“我們能給他什麽?是破破爛爛的方城?還是不如他家馬棚氣派的郡守府?”
“......”
別說了,紮心。
杜滿長長嘆氣,“蘭姐,你的話不比顧家三郎的話中聽到哪去。”
蘭月不置可否。
“滿叔,阿父這次讓你征兵多少?”
相蘊和問道。
杜滿伸出一只手,“五千。”
“五千?”
蘭月不悅皺眉,“方城哪有那麽多的漢人?”
“再說了,哪怕有那麽多的漢人,也不能全部調走。”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若蠻人趁我們內部空虛發動叛亂,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