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當楚王的畫戟落下來, 相蘊和瞬間俯身,趴在馬背上,躲過畫戟的致命攻擊。
如果在尋常時間, 她斷然不可能在楚王手下逃生, 但當毒藥開始發揮作用,所向披靡的男人的動作便開始變得有些遲緩, 一擊不中後, 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迅速調整,補刀一波把相蘊和帶走,而是畫戟持續下降, 直到戟尖落在地上,他才反應過來, 改劈為挑,再次攻向相蘊和。
這次的挑砍沖著相蘊和的胸口而去, 哪怕她趴在馬背上,也不可能再次躲過, 楚王幾乎能夠預想得到, 當自己的畫戟揮至相蘊和身上, 身著盔甲的少女被他劈成兩半的模樣。
那場景定然極為好看, 尚未完全綻放的花兒被他只手捏碎, 零落成泥, 散在風裏,如同無數個死在戰亂之中的冤魂, 他們存在的意義是為了裝點戰爭的殘酷與人性的卑劣。
但他並沒有看到那一幕, 身材略顯纖細的女將並非他想象中的手無縛雞之力, 她的功夫與力拔山河的將軍們相比的確不怎麽樣,但並不代表她在亂世中沒有自保之力, 她雙腳蹬開馬鐙,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再次躲過他的畫戟。
她的騎術也很一般,摔在地上的模樣有些狼狽,在地上滾了幾滾,才堪堪站穩身體,身上與臉上滿是血汙,那雙黑湛湛的眼睛卻越發明亮,像是從烏雲中探出來的月,又像是秋日裏灑在地上的一抹霜。
很漂亮的一雙眼睛。
明明沒有姜貞的淩厲迫人,但那種溫柔著的篤定卻莫名與姜貞有些相似——她們骨子裏都有著寧折不彎的堅毅。
周圍的戰馬在嘶鳴,她躲著戰馬的踐踏,右手反握著匕首,隔開周圍楚軍的刀劍,左手拿著的□□往前一探,□□便掛在她胳膊上,而後擡起手,吹了聲口哨。
聽到口哨聲音的戰馬像是收到了召喚,雙蹄騰空,踢翻周圍的楚軍,橫沖直撞向她奔赴而來。
戰馬越來越近,她擡起左手拉住垂落下來的馬韁,翻身一躍,跳上馬背。
與驍勇善戰的將軍們相比,她上馬的動作顯然不夠矯健,也不夠瀟灑,甚至在上馬之後還顛了顛,險些被一旁的楚軍用長矛戳下來,但在生死關頭之際的她反應很快,側身躲過楚軍的長矛,左手扣上□□,弩/箭呼嘯而過,楚軍應聲而倒。
楚王眯了眯眼。
——功夫差,騎術差,唯一可取之處是反應快,足夠敏捷,配合著手裏的□□,的確能在絞肉場一樣的戰場活下來。
但這又如何?
他雖中了毒,也能在毒發身亡之前把她帶走。
他心中隱隱有著一種預感,他與姜貞不應該是這樣的,他心中有宏圖霸業,姜貞有家國天下,他們兩個志趣相投,旗鼓相當,應是兩人攜手定天下。
縱然未來時局動蕩,清白的良心在朝野之上格格不入,他與姜貞從並肩作戰到反目成仇甚至不死不休,那也不負人間慷慨,轟轟烈烈在凡塵俗世走一遭。
而不像現在這樣,他與姜貞連點頭之交都不是。
戰場上驚鴻一瞥,到最後依舊陌路,像是強行分開的兩條線,漸行漸遠漸不知。
相蘊和大抵便是在他與姜貞之間動手腳的人。
為了讓父母心無芥蒂在一起,所以將他這個外來者推出姜貞的世界?
楚王涼涼挑眉。
——既如此,那便與他這個外來者一同去死吧。
畫戟再次落下,裹挾著厲風而來。
這次的速度極快,相蘊和催馬躲避。
但她的速度還是不夠快,被畫戟的刀風掃過,甲胄上頃刻間多了一道極深的白色痕跡,幾乎穿透她的甲衣深深撞進她肩頭。
鉆心的痛感瞬間襲來。
肩膀之下的胳膊因盔甲劇烈的撞擊而輕顫不已,痛到近乎麻木。
相蘊和劇烈喘/息。
她的確不不是楚王的對手,哪怕楚王慎重劇毒,依舊能輕易取她性命。
——當然,這個世界上也很難找出與楚王正面相抗的人。
雷叔遇楚王,一合便敗,力氣不足的七悅遇到了楚王,在他面前完全沒有反制能力。
她麾下武力值最高的將軍尚且如此,武力值遠不如將軍們的她又怎會是楚王的對手?
楚王驍勇至此,普天之下,唯有全程時期的席拓才能與楚王有一戰之力。
但彼時的席拓遠在千裏之外的極北之地,追擊匈奴千余裏,莫說能來幫她了,只怕斥衛都不一定能找到席拓的位置。
她只能靠自己。
相蘊和深吸一口氣,緩緩平復因劇痛而略顯急促的心緒。
與這些天選將才相比,她在功夫上著實沒什麽天賦,但是沒關系,誰說殺人一定要用刀?